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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老汇天车站的春天——(七)郝立明的忘年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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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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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Posted: 2005-5-13 23:05 Reply with quote
(七)郝立明的忘年恋
我在N年前学英语,在电视里看到国内红极一时的大山拍摄的一个介绍加拿大的专集。当时看到温哥华的青山碧水,听到大山充满深情地说,这是一个被联合国连续几年评为最适合人类居住的城市的介绍时,我做梦也没想到,这样一个城市日后会和我有什么联系,而且,会联系得这样紧密。

几年以后,我登陆温哥华。

使我和温哥华发生关系的当然不是大山,是郝立明。

我和郝立明的交情由来已久,他是我的的大学同学。
套用那首校园歌曲,他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只是这个兄弟,当初没少让我反感。

郝立明和我一样,都是来自外省上大学的,想当初,他是坐着他爸的那辆桑塔那牛鼻烘烘地进我们校园报的到。
很快地,凭他的热情和大方劲,他就把我们寝室那六个嘴上还没毛的新同学混得个倍儿熟,除了我以外。

我最看不得咋呼得瑟的人。

郝立明往我怀里我塞云烟,下课替我排队打饭,我都用我的不卑不亢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我不吃他那套。
郝立明于是用了一整学期讪搭搭地跟我套近乎。

有一段间郝立明热衷健美。我们那年头无奈没有健身房,郝立明每天枕头旁都摆着几本《健与美》在床上照着穷折腾。
我们宿舍是老宿舍,我们宿舍里那破木头床就更老得有一说。小六曾说,我们宿舍的老鼠宁可偷吃我们打包回来的臭豆腐,也不愿啃我们寝室的那八张发了霉的破木头床。
我和郝立明的床是由四根加四根糟败的床柱外加四只发黑的角铁固定着的。就这脆弱的结构,哪还禁得起郝立明每天晚上活力四射地上窜下跳啊。

没两天,我就忍不住了。
那时末考要临近了,我这人,心里有事就睡不好,这毛病一直到现在都这样。
从宿舍里回来,本来想躺在被窝里再看会儿书,就听到郝立明的大破嗓门开始嚷嚷。一会儿教我们社会主义的杜老师怎么怎么了,一会儿六系的有个女孩气质怎么怎么了,一会儿又米兰。昆得拉怎么怎么啦,扯得没边没沿的。好不容易他觉得嚷嚷累了,喊着没劲没劲了,宿舍也开始集体息灯了。我把书往枕头下边一塞,打算明一早早点起来再看。蒙上头准备睡觉的时候,上面床上的郝立明又开始做上仰卧起坐了。我虽然看不到他的动作,但我的每根感觉神经都随着他的由躺到坐的动作而起伏着,伴随着他的牛一般的喘息声和那张不堪重负的木头床发出的咯吱咯吱的怪叫声,把我折磨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听着我的小闹表的秒针在走了1358下的时候,我终于象火山一样爆发了。
我勒紧了拳头蓬蓬地捶着我上面的床板,大吼着,“消停会儿,行不?”

所有喧杂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了,只有粗重的喘气声。
这同时,所有的床帘都被掀开了,探出了六张睡得迷迷糊呼的困惑着的面孔。
这种情形下,战争的爆发已由不得我们两个人所决定了。

那一晚的肉博战,郝立明苦练健美两个月小试牛刀,初见成效。干碎了我家为了庆祝我高考中榜花七十多元特意给我配的近视镜。
我则用了两记漂亮的上手钩拳将郝立明的鼻子打得鲜血淋漓。
后来惊动了舍管会的人来,给我们各记了一次违纪警告处分。
这便是我们宿舍著名的不打不成交的段子。
我和郝立明从这之后变成了哥们。

男人的友谊只要不沾上女人就会是挚恒的。——
但若是沾上了女人,男人的友谊就会立刻变得岌岌可危,脆弱不堪的了。
古今中外的历史是这样见证的,我和郝立明的友谊就更不在话下了。
更何况,那还是两个年轻男人的友谊了。

大三下学期的时候,郝立明声称自己恋爱了。
让郝立明堕入爱河的是让我们系每个男生都怦然心动的我们系的美女邱影红。

如果按照现在的标准,邱影红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美女。
她个子不算高挑,精瘦精瘦的,凸凹无致。

但是,要命的是,邱影红有着一头长而直的黑发,以及嘴边两个浅浅的酒坑。
还有她那在校广播站里每周五晚上就着《致爱丽司》的背景音乐朗诵出来的汪国真的抒情诗。那些诗句到现在我们一句也没记住,但邱影红那抑扬顿挫的甜美的声音让当时的我们听得如痴如醉,让我们觉得周五晚上校园的黄昏格外得美。
凭着这一切,邱影红成了我们系男生心目中遥不可及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

那时郝立明出落得已经挺标致。用他老子的钱买 当时的名牌左丹奴的T恤衫,脚上冬夏永远都蹬着如同S。W。A。T特种兵团那么夸张的大军钩靴子。连我都承认,他是我们男同学堆里最招眼的一个。只是那时,我们还没有酷这个字来形容人的。

为了接近邱影红,郝立明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挤进了校广播站,又用意昭彰地报名参加了由邱影红主持的报幕员培训班,有幸成为这个培训班史无前例的唯一的一名男性。他这司马昭的居心只要是我们系的没有看不出来的。而邱影红作为当事人似乎倒不以为然。反倒也经常找一些借口到我们寝室有事没事地坐一会儿,一来二去,我们全寝的人都认为他俩几乎是一对了。

当然,除了我以外。

我总是能觉得邱影红的眼光有些特别。

无论在哪里,凭着直觉,我都感觉她的眼光落向我。而且,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瞅我的眼光里,有些令我悸动的东西。很快地,我发现我也害了相思病,每天都在想那眼神。
只是,那时的我,还是清涩少年一个,除了学习成绩好以外,我甚至还很自卑。只不过我用我的清高将自己掩饰得很好罢了。更何况,想到人家已经是名花有主了,我只能将我的相思深深地埋在心底。

这种相思的痛苦煎熬了两个多月,直到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寝室的同学在熄灯时才发现,郝立明失踪了。
等我们接到邱影红宿舍的女同学打给我们的电话,赶到“再回首“的小吃铺时,郝立明已经喝得酩酊大醉,在那里耍酒疯了。
我过去拉郝立明的时候,没想到出其不意地迎面就被来了个满堂彩,打得我措手不及。
郝立明在那边理直气壮地说,“你说,你还是不是我哥们,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朋友妻不可欺!”
我按着冒血的鼻子,看了一眼旁边惊恐万状的邱影红,什么都明白了。

那天晚上,我让郝立明揍了个痛快,直到他趴在地上人事不醒被人抬了回去。
我一点也没觉得痛,心中溢满了激动和喜悦。

在送邱影红回宿舍的路上,邱影红告诉我说,她对郝立明压根就没意思,接近他无非是想接近我,因为我实在是太迟钝了。
郝立明整整一学期没跟我说话。每次瞅我的眼光里充满了仇恨。
我自己也虚虚的,总觉得欠他一个人情似的。

这事多少年过去了,郝立明每每提及起来还是耿耿与怀的,说,“当初你们两个人狼狈为奸,却拿我一人当猴耍!”
从这以后,郝立明一直说自己情路坎坷。


大四毕业的时候,我家里使尽了招数,好歹才算给我在省城的兵器工业部的一个研究所里给我安了个身。而这一番上上下下的关系的打理,几乎快让我那原本就很清贫的家砸锅卖铁了。
而还在我们实习前,邱影红的父母就已经给她在北京的高校找好了位置。我们的恋爱,她父母一直就反对着,说是不现实。

在这以前,在没有什么比“现实”这两个字更让我们嗤之以鼻的了。
恋爱的人谁会考虑什么是现实呢,如果这恋爱是你的初恋,是你认为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最真挚的的的两个年轻人的纯洁的情感,你真地认为并且相信,这情感是可以凌驾于一切凡俗世事的。

然而,真到了毕业的时候,我们才发现,“现实”的力量是多么残酷,多么不可令人小觑。
那时侯要想调入京门,好比登天难。
我们那个时代,单单是这两地的“现实”就逼散了多少象牙塔里的鸳鸯啊!
“现实”意味着我们也将要劳燕分飞,各走各路。

临上火车前,邱影红还不甘心,她泪眼婆娑地盯着我说,陈楠,只要你说句话,说“为了我,你留下来”!
我说,“你别逼我,我不想那么自私。”
邱影红冷笑说,“你以为你不自私么?”

我对邱影红说的最后一句话好象是祝你今后幸福。


去年恰缝是我们大学同学毕业十五周年聚会。是在北京聚的。邱影红是这次活动的热心组织者之一。郝立明专程从温哥华赶了回去。回来之后,郝立明大发感慨说,“人家邱影红当年没嫁你是对了,现在人家里开着两辆宝马大奔,洋房保姆什么都不缺。咱们班这次在北京的吃吃喝喝人老公开口就给掏了一半,那另一半说是要给咱们班男生留点面子。怎么样,够牛逼吧?!”
我问,“怎么样,她还好么?”
郝立明说,“就这日子还能叫不好么?”
郝立明看了我一眼,象是明白了什么,很快地又说,“不过,你也不用惦记了,已经是老徐娘一个了,连我这次看了都彻底死了心了。”
晚上回到家里,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心,登录到“中国人”的我们班的校友录上。
我找到了郝立明提及的那张叫做“第二次握手”的照片。
照片拍得很清晰。
但我情愿那上面的女人的面孔模糊再模糊一些。
我看到当年我曾经深深爱着的女孩现在珠光宝气,浓脂厚粉;尽管保养得还算红光满面,但已然全无当年的风采。


和邱影红分手之后,我和郝立明尽释前嫌,和好如初。

郝立明毕业后扔掉了本专业,加入了当时最红火最时髦的进出口外贸行业。

因为工作的关系,郝立明经常出入我们省当时最豪华的‘华侨饭店”
很快地,郝立明就和华侨饭店一楼大堂咖啡屋的一个叫做孙越的女孩好上了。
我前面就说过,郝立明是我们同龄人当中比较抢眼的一个。其实,他外观长得挺帅,属于浓眉大目气宇轩昂的那种,加上这些年,断断续续地一直也没有忘了他的健美,所以挺吸引女孩子的。

郝立明和孙越好上不到两个月,就把我约到了华侨饭店,说是让我过过目。
我冷笑说,“我哪里有那么重要,你们俩个都已经腻歪成这样了,我要是没看好,你还能跟人家黄不成?”
郝立明嬉皮笑脸地说,“那是--陈楠,可我还是觉得你对女人的眼光挺有水准的。”

看到孙越的第一眼,我就证实了郝立明的用意。
我说,“你小子,不就是忍不住要向我早点显皮显皮么?”
孙越大方地对我说,“你好,陈楠,总听我们郝立明说起你。”
我瞟了一眼郝立明,看到这小子甜蜜地都找不到北了。
趁着孙越给我们倒咖啡的空档,我打量了一下孙越,发现她确实是那种惹人喜爱的女孩。
孙越穿着华侨饭店统一的深兰色套裙,领口上用黑白道相间的绸布打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的头发被看似漫不经心的随便挽起,用一个琥珀色的大卡子松垮跨地卡着,额头前却是一丝不苟地梳着齐齐的刘海儿,配着孙越的娃娃脸,显得很协调。
孙越的嘴唇尤其好看。虽然紧抿着,仍是圆润丰满。可能是倒咖啡倒得很专注,孙越的眉头微微蹙着,长长的眼睫毛因为低头微垂着,在酒店柔和的灯光下,自有一番风情。
孙越转身离开的工夫,我向郝立明竖起大手指,说,“行啊,哥们,有道啊!”
郝立明得意地笑,说,“得,我这辈子就是她了。”

郝立明当初的话说得还是不够严谨,严谨的话应该是,如果没什么大问题的话,我这辈子就是她了。因为在他们后来的婚姻中确实出了大问题,使得孙越没有成为和郝立明恪守终生的女人。

和孙越认识刚刚半年,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办了事。
郝立明当初喜欢上孙越一是因为孙越长得漂亮可爱,另外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孙越性格活波单纯。
然而,使他们后来婚姻发生危机的也恰恰是因为郝立明喜欢孙越的这两点。

结婚以后,郝立明常常向我抱怨说,找孙越的异性朋友太多。
我问,“都什么样的异性啊?”
郝立明神秘兮稀地说,“你说,怪不,她的BP机每天都PPP地响个不停,每次回机吧,还都得跑到另个屋里关上门,你问她是谁打来的吧,她就含含忽忽地说是朋友,你说,哪有那么多朋友啊?还都是男的?”
我笑着说,“你这是太紧张了吧,怎么样,娶个漂亮媳妇知道操心了吧?”
郝立明说,“还真******操心。”

后来,郝立明这样的抱怨越来越多,小两口吵得架也越来越频繁,每次吵完了,郝立明就拽我去喝闷酒,孙越就跑回娘家,末了,都是郝立明扛不住,跑到老丈人家给孙越赔不是,把孙越给哄回来。

有一次孙越被一帮朋友找走了,大半夜也没有回来,郝立明CALL了一晚上孙越的BP机孙越也没回。第二天一早,郝立明在孙越的单位堵到了她,当着孙越那么多的同事和客人的面,郝立明扬手就给了孙越一个大嘴巴。
结果可想而知,孙越跑回娘家一呆就是一个月。
这次郝立明怎么花言巧语孙越都不买帐。

郝立明最后跑到我那里去搬兵。
我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把我掺乎进去干吗?”
郝立明说,“你还是不是哥们,是哥们这时候不帮什么时候帮?”

驾不住郝立明的软磨硬泡,我去华侨找孙越。
孙越见到我,倒是给我面子,说,“坐吧,陈楠,我先去给你冲杯咖啡。”
我决定先声治人,孙越刚端来咖啡,我就开始骂郝立明。
我忿忿地说,“郝立明这小子也真混,我们这群哥们没有不骂他的,说他这是好日子烧的,身在福中不知福,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他那还穷作。孙越,听我的,这次他怎么求你 你都别勒他,急死他。”
孙越到底是年轻女孩,惊讶地说,“你不是替郝立明来说情的啊?”
我说,“立名倒是来找过我,可我没搭理他,我说他这是活该。他呀,这一个多月也没心思开火,人折腾得猴头八像的,你说活该不活该?”
孙越沉不住气了,说,“不开火那他胃病不得犯了?”
我说,“你管他呢,让他吃点教训不好么?”
孙越叹气说,“陈楠,这事虽然他是有些过分,这些天,我也想了,我可能做得也不对。”
我顺着她的口风说,“立名太紧张你倒是真的。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多人都虎视眈眈的,立名能不提高警惕么?”
孙越忍不住笑说,“怎么你们哥俩嘴都这么贫啊!”
我趁机赶紧又说,“那天晚上立名找你找得都发疯了,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孙越说,“我那晚机子没电了,想找个电话通知他也没找到,那么多朋友在场,我又挺爱面子的。”
我不失时机地点她说,“到底是年轻啊,玩心还很盛呢!”
孙越倒也聪明,立刻听出了我的话外音,说,“我们不趁着没孩子使劲玩玩,以后哪还有这机会了呢?我这人,本来就好热闹。”
我说,“下次你玩带上立名不就结了,一起玩儿呗,省着他在那乱操心。”
孙越哼了声,说,“带过,他说他和我那帮子人玩不到一块去,没劲!”
孙越想了想,又幽幽地来了句,“陈楠,我问你,你说打女人的男人还算是男人么?”
我生怕再惹出什么恩怨来搅了我好不容易开创的局面,我赶紧说,“立名这也是情急之下,他再也不敢了。”
孙越冷笑说,“有了这一次,就一定会有下一次的。”

从华侨出来,我给郝立名打传呼,我跟传呼台小姐说,“告诉郝先生,事已办成,晚上去华侨接人。”

事实上,孙越说的话再准不过。果然,有了这一次,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的,只是,这一次,郝立明的危机任凭我们俩使尽浑身招数也回天乏术了。

事情的起因现在回述甚至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晚郝立明在外面陪客户谈生意,生意谈得很不顺,回来的路上,郝立明的老总不高兴,说郝立明接话太快,没有看他眼色行事,价格定得太早,郝立明的老总最后来了句,“很多人都是自己觉得自己聪明,到头来聪明反被聪明误。”
陪着那个变态客户奴颜媚膝地坐了一晚上,灌了一肚子的猫尿,喝了一打腥忽忽的生鸡蛋,到头来就换来老总如此的评价让郝立明憋了一肚子的气。

回了家,孙越已经睡熟了,郝立明因为生气,虽然喝了很多酒,却怎么也睡不着觉,越想老总的话越生气,索性跑到客厅里给自己倒了杯茶醒酒。
这时,桌子上的BP机响了,是孙越的。郝立明看卧室里孙越睡得挺沉,也没搭理。可是BP机倒也执着,BBB地响个没完没了。郝立明看了一下留言,是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写得是张先生请孙小姐速回电话。郝立明下意识地看了一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不禁就有些生气。他好信地拿起电话,拨了那个电话号码,果然一个男的立刻就接了电话,上来就说,“越儿,你怎么回事啊,怎么才回我啊?”
郝立明说,“你谁呀,大半夜的CALL我媳妇?”
那人吓得立刻就撂了电话。

郝立明火冒三丈,翻了孙越的BP机,看到上面很多都是这个电话号码。
郝立明在老总那受的气立刻就转嫁到孙越的身上,觉得所有的人都不把他当回事。老总也就还罢了,给气也得受着,这媳妇的气也还要忍着么?
郝立明上去就把孙越的被窝给掀了,还没等孙越从梦里醒过来,不由分说,左右开弓地就给孙越来了几个大嘴巴。
孙越都被打懵了,等从郝立明骂骂咧咧的唠叨中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孙越象一头被激怒的母狮一样开始反抗起来。
郝立明没想到孙越的反应能如此激烈,这更使他火上浇油,按照他当时的逻辑,做了如此对不起他的滔天大错,既没有低三下四地向他企求原谅,也没有试图给他一个合理满意的解释,反倒如此的理直气壮,简直是反了。

至于说如此对不起郝立明的滔天大错,按照事后孙越向我的解释说,那只不过是她初中同桌,那几天因为和女友闹别扭,想多跟她聊聊,两个人的感情可以说是青梅足马,情同姐弟。

这些都是后话了,因为当时两个人根本就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机会和心情,都全力以赴投入激烈地战斗,双方各不相让。郝立明人高马大,占了不少便宜,而孙越更是把女人掐抠挠抓KEI的十八班兵器都如数用上,郝立明的脸上和身上也是频频中招,伤痕累累。

最后,在孙越的脸上被郝立明又重重煽了一大耳光之后,孙越用上了女人武功当中最极品的一招,蓬头垢面的孙越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灼痛,搂过郝立明,对着他的胳膊下肘处,用她平时一笑时露出的可爱的小暴牙,稳准狠地一口咬了下去,只听郝立明诶呦地惨叫一声,胳膊上立刻渗出一排血印。
如果说,刚才的郝立明还念急着一点情分,没有舍得朝孙越下狠手的话,此刻,恼羞成怒的郝立明抓住孙越的头发,狠狠地朝他们新婚的那张大床的一侧甩了过去,只听砰地一声,孙越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床边的暖气片上。

那个时代,东北的暖气片可不象现在,都被很考究地装修在各种图案花色的木槽内,室内的暖气片都很丑陋地裸露在外,讲究干净的人逢年过节的时候擦得锃亮了不起了。
好半天孙越趴在那里没反应,郝立明开始害怕起来,他的酒劲立刻醒了一 半。
等孙越慢慢抬起头来时,郝立明的魂魄都吓到七重天以外了。殷红的鲜血汩汩地从孙越的脑袋上冒出来,淌了孙越满满一脸,以至于郝立明都看不到此刻孙越的表情。
这时,从孙越血糊糊的嘴里挤出来这么一句,“郝立明,这下你满意了吧?”
郝立明的酒气彻底没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救人。
郝立明用大衣把孙越一裹就抱了出来,打了车直奔医院。等我接到郝立明从医院打来的电话赶过去的时候,孙越已经被他弟弟接走了。
“缝了八针”,郝立明沮丧地跟我说。

那晚,郝立明跟我回宿舍睡的,他说,床上有孙越的血,他受不了。
看他唉声叹气的模样,我原本想说他几句,又忍住了。
这之后,我先后找过孙越三次,她都避而不见。他们酒店的人看到我都跟看到仇人似的,几个小伙子故意把手指头弄得嘎嘣嘣直响,说,“把我们孙姐弄得那样,还好意思来找,找揍啊!”

我也觉得郝立明是太理亏了。我跟孙越的那几个女同事说,“你们给求求情,她老公是喝多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什么。“
几个小丫头一点也不含糊,说,“喝酒怎么了,喝酒就可以随便打人啊,都什么时代了?亏他还是个本科生呢!”
我被噎得一句话也没有,回来向郝立明交代说,“没辙,你这次也是作得太绝了。”

郝立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买了几大盒太太口服液去到孙越的娘家。
孙越躲着不出来。孙越的老丈母娘急着赶他出去说,“你快走吧,立名,过几天再说,我们家老二这两天正张罗找人要给他姐出气呢,不是他姐拦着,早都杀到你那去了,你还不快走,一会儿在这堵上了,非出人命不可!”
郝立明听了这话吓得抬腿就走。

又过了一个月,没等郝立明找孙越,孙越倒过来找郝立明了。
孙越开口就说,“我要离婚。”
郝立明说,“这婚结得容易,哪能说离就离呢?”
孙越说,“离晚了,保不准儿我命都没了。”
的确,孙越额头上那块缝针的伤疤周围头发还没有长出来呢。
郝立明抬头看孙越,看到孙越的眼里写满了坚定。
郝立明慌了,说,“越儿,咱们再商量商量,再给我一次机会成么?”
孙越缓慢语气说,“你知道的,我不是没给你机会。”
郝立明替自己辩解道,“那晚我真地喝多了,自己做什么混事都不知道。”
孙越听了这话,又来了气,说,“酒鬼不能总是拿酒作为自己的借口吧。”
郝立明说,“越儿,你知道,我就是因为太在意你了,才会这样。”
孙越说,“你对我连起码的信任都没有,如果我和他真有什么事,你也不想想,他敢大半夜的还给我打电话么,郝立明,我真要是那样的女人,你是捉不到蛛丝马迹的。”
郝立明听了这话,觉得奇怪,很难相信这样世故的话是从单纯的孙越的嘴里说出来的。看来这场变故将孙越也折磨得成熟多了。
郝立明说,“人和人都讲缘分,越儿,我们能碰在一起多不容易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呗。”
孙越眼圈红红的说,“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现在散大家还能心平气和,何必等到以后弄得象仇人似的再分开。”

孙越下了离婚通牒后,郝立明并没有死心,以为孙越只是拿重话吓唬吓唬他,看看他的反应。
他立刻作出他认为孙越希望他作出的反应,每天都跑到华侨的门口等孙越下班。
每天又是玫瑰花,又是千纸鹤,不是悉数请孙越的小姐妹们买单,就是在华侨的大堂里给他的爱妻孙越点上一首她最喜欢的《你怎么舍得我难过》的钢琴独奏曲。一来二去的,连孙越周围的那帮同事都被郝立明的这番悔改的诚意表现所打动了,纷纷替他说话。只是孙越不为所动。

有一天,郝立明的小舅子找到他,郝立明本以为人家是来找他算帐的,想想总躲着也躲不到哪去,索性豁出去了。见了面 硬装做爽快地说,“我打了你姐,今天你要杀要剐都随你!”
孙越的弟弟恨恨地说,“当初不是我姐拦着我,我早就把你废了。”
郝立明奇怪地问,“那你要我怎么样,让我自废么?”
孙越的弟弟没好气地说,“我姐说受不了你这么缠着她,她要去深圳,下周就走,我妈说你们俩还不到那一步,让我给你通个气。你自己看着办吧。”

郝立明傻了眼,他怎么也没想到孙越的态度这么坚决,那天他跑到我这来象一匹要死的马似地干嚎了一痛儿,末了,绝望地看着我说,“哥们,我的幸福全靠你了。”

没办法,顶着郝立明的如此重托,我又厚着脸皮找孙越。
孙越正在郝立明他们的家里收拾她的行李。见我进屋,孙越斩钉截铁地说,“陈楠,如果你是向我辞行的,你就坐会儿,我们随便聊聊,如果你是替他来说话的,你就请回吧。”
我听孙越说得这么没余地,只好说,“你们散了,我们不还是朋友么?”
孙越朝我努努嘴说,“那你就坐吧。”

屋子里很乱,郝立明从孙越走后似乎就没进过这屋,到处都堆得乱马七糟的。我看到床侧的包暖气包的白布上还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在寻常的居家摆设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一时间我原先想好的那些话都没办法说,孙越只顾低着头整理她的行李。屋里的气氛未免显得有些尴尬。

我没话找话地说,“过去做什么呢,听说那边也挺乱的呢。”
孙越说,“我能干什么,还不是干本行。以前我们培训部在深圳一家酒店请来的经理,对我印象很好,跟我打过招呼,说以后想过那边可以找他。”
我说,“那都联系妥了?机票买好了么?”
孙越说,“哪能做飞机啊,自己去,又不是公差,谁给报啊。”
我说,“把具体时间告诉我吧,到时我们去送你。”
我特意说的“我们“,想看看孙越的反应。
孙越说,“不必了,省得到时大家都难受。”
我说,“那立名能不去么?”
孙越说,“都这一步了,大家见面也没什么意思。”
我试探地说,“其实你们何至于到这一步啊”
孙越立刻制止我说,“陈楠,你不用说了,我现在谁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可能觉得气氛太僵硬,过一会孙越主动地说,
“陈楠,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吵架你来给我们说合我说得话么?”
我说,“什么话,我这人记性差记不得了。”
孙越说,“我当时就说,有第一次,就不愁有第二次。”
还没等我开口,孙越又说,“陈楠,这就是我们的问题,我这些天也想过了,就算我这次原谅立名,但我们还是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每次都会受伤害,早晚有大家筋疲力尽的时候,与其等到那个时候,还不如趁早好和好散。”
我无言以对,孙越的话句句入理,叫我能说什么。

孙越的眼泪噼啦啪啦地落下来,说,“当初以为,找个大学生,就不会象我爸对我妈那样,动不动就拳脚相加的,没想到,还是一样。”
我叹气说,“立名哪都好,就是酒下肚就不是他了,别说你了,他耍酒疯时,我何尝没挨过他的打啊!”
孙越边擦眼泪边说,“陈楠,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劝他把酒戒了吧,否则以后再结婚,多好的媳妇也会被他打跑的。”

郝立明倒没有因为这次惨痛的教训戒了酒。
孙越南下后他甚至跑过去找了几回都没有成功。后来有消息说,孙越跟了一个挺有钱的香港人,去了香港。郝立明那段日子天天借酒消愁,他跟我说,“陈楠,这年头,女人******怎么都这么现实啊,一点情分都不讲!”

郝立明这下算是对孙越彻底死了心,他开始给自己物色新对象了。

郝立明信誓旦旦地跟我们说,他这次找老婆一定不找让他那么操心的了。当然,郝立明说,“长相上还是要坚持的,怎么也不能次于孙越啊!”

很快,郝立明的亲姨给他介绍了一个。对方是郝立明他姨单位质检部的一个女同事。用他姨的话说,女孩思想积极要求进步,业务精良,多才多艺,最重要的是,女孩的生活作风极其正派。郝立明他姨说,“不是看着我这个支部书记的面子,人家哪就能看上你呢,我们单位的小伙子排着队追的多了去了。”

郝立明跟这个姑娘约了几次,对方 对他印象还不错,同意继续相处。
郝立明对我说,“基本条件还可以,就是话太少了,性格太内向些。”
我讥讽他说,“行了行了,人家没挑你二进宫的就已不错,你这还环肥艳瘦的了。”
郝立明说,“那倒也是,活泼些的又有我操心的了,这倒也好!省心!”

处了不到一年,郝立明就和这个叫苏冬梅的女孩结了婚。
郝立明的婚宴上,我是第二次见到这个女孩。真是和孙越完全不同类型的女孩,长得眉清目秀的,气质挺好,不爱笑,难得笑的时候也是紧紧地抿着嘴淡淡地象是很哀怨地笑。
我们大学同学留在本地的刚好凑了一桌,本来老五想出了好几个法子想作弄一下小两口,可是刚出了第一招“蝶恋花”就见苏冬梅的眉头紧紧地蹙着,郝立明在那边慌不迭地给我们比划着暂停的手势,我们也只好收了招。老五扫兴地说,“看着吧,以后要有郝立明受的了!”

新娘子给我点烟的时候,我揶揄郝立明说,“行啊,哥们,第二个都赶到我前头了!”
郝立明靠过来轻声地问,“怎么样,能拿得出手吧?”
同桌的任涓涓过来敬郝立明酒说,“立名,我怎么看我们这个新嫂子长得那么象演林妹妹的那个陈小呓啊!”
大家立刻附和着说,“别说别说,还真是象!”

有了前车之鉴,郝立明这次是格外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对苏冬梅呵护有加。我们同学好几次找他聚会,都被他给推掉了。我们无不诧异,苏冬梅何方神圣,能把郝立明这样的人都给改造了!

过了一段时间,郝立明憋得受不了了,主动找我们玩拖拉机。玩的过程当中却是不停地看表,刚到十点半,就要抬屁股走人。

大家都不满,说,“你张罗着要玩的,合着把我们的兴致逗起来了,才玩上多一会儿的功夫,你这就拔腿走人,这不是存心耍我们玩呢吗?”
郝立明点头哈腰的说,“对不住,对不住,改天我请哥几个去皇上皇撮一顿成不?”
我看他难受,替他圆场说,“得了得了,人家跟咱们不一样,拖家带口的,哪能没正事呢?”
老五来气说,“何苦来着呢?”
郝立明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无奈地走了。

那段时间,撮麻的风气正浓,连我所在的兵器部的科研所都被染上了。尽管所里三令五申禁止我们以各种形式的赌博打牌,但是无奈上到主任下到科员,大家已中毒非浅。尤其周末下午基本是到班上点个卯,凑上人手就躲起来撮麻。
有一次我们实在是缺个人手,就把郝立明给叫来了。
郝立明进了屋,就不住地撮手说,“今儿,我非要一篓方休。”
果然,因为很久没摸牌了,郝立明的手气贼壮,连着做桩,好几次还是庄家自篓!
郝立明叼着烟说,“看着没,牌不在精,有町则灵!”
我说,“你小子今儿不用陪媳妇了?”
郝立明说,“赶上她加班。我多不容易啊!”
玩得正酣时,郝立明的BP机响了,郝立明立刻撂下我们一屋子的人跑到楼下付机。
上来时,郝立明挤着一脸的讪笑说,“我老婆下班了,催我回去呢!”
一直牌背的大刚不干了,说,“有你这么玩牌的么,收了我们那么多银子,怎么,就想闪人?”
郝立明拿眼看我,我也挺来气,没搭理他。我说,“你输了倒还罢了,这么走是不好说!”
郝立明没办法,叹口气,又坐下来。
这期间,郝立明又三次下去付机。
大刚混牌时对郝立明说,“哪天我一定上你们家看看我这弟妹,怎么能把我们立名收拾得这么服帖呢?”
郝立明瞥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操,你倒是玩痛快了,今晚儿回去不定怎么作我呢!”
玩到半夜的时候,郝立明的BP机就象疯了似的,BBB的声音叫得我们每个人的神经都快崩溃了。
郝立明这时的战果已经所剩无几,眼睛杀得通红,他关了机,寻思了一下,又把BP机从腰间的皮带上摘了下来,恶狠狠地拍到了桌子上。
郝立明杀气腾腾地对大刚说,“今儿谁走谁犊子!”

郝立明那晚没做犊子,第二天倒是做了一整天苏冬梅的孙子。
按照郝立明的说法,苏冬梅闹的套数和孙越完全是两个路子。
郝立明总是心有余悸地说,没有硝烟的战争其实比枪林弹雨的那种来得还恐怖。
郝立明深有感慨地说,我现在才知道毛主席有多伟大,他老人家早就说过,和资本主义阵营的冷战比和美帝国主义的朝鲜战争更腥风血雨。
他说,苏冬梅每次和我别扭,不象孙越又哭又闹的,我还知道怎么对付。人家就是躲在里屋不吃不喝,乜乜怔怔的,三天三夜连个话都没有。让你森得慌!
我说,“你没听老人家还说过,对付不同的敌人,战略战术也要机动灵活!”
郝立明叹气说,“我这敌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什么战略战术都不好用,哪次还不都是我缴枪不杀!”
我深表同情地说,“没办法啊,哥们,你不入地狱谁入啊!你要总那么幸福,我们这帮光棍儿还怎么活啊?”

自从打了那晚上的麻将后,郝立明怕老婆的名声大噪,每个人都知道他养了一个又娇又厉的林妹妹。每次大刚见了郝立明,都捏着嗓子叫他郝哥哥,把郝立明恶心够戗。

郝立明跟我叹气说,“操,我命怎么这么苦,天上八百辈子也掉不下来一个林妹妹,冷不丁掉下来一个,怎么就让我给接住了呢!”

私下里,坦白地说,我也不喜欢苏冬梅。她不如孙越那么随和。仗着气质好,傲气地很。看人的眼神总是象是在抹搭你,让人觉得很冷。好几次聚会我们有意叫上她,她连我的面子都卷。

郝立明说,苏冬梅不愿意和我们这帮人参合,说,我们一点也不象大学生,一个比一个恶俗!
我讽刺郝立明说,“亏得你这个败类,我们大学生这一代英名都让你毁在你两个媳妇手中了。”
郝立明苦笑着说,“我家苏冬梅自己高考差两分没考上,上了个大专,就把大学生看得各个都象天使那么纯洁高尚!”

不过,人家苏冬梅有才倒是真的。我有次在郝立明家里有幸拜读过她的诗集。工工整整,清秀洒脱的蝇头小楷荟粹了什么朦胧诗,散文诗,抒情诗,七言八律地打油诗等等,扉页上还用仓劲有力地行书书写着好多句我看都看不懂的人生箴言,把我晃得眼花缭乱,对苏冬梅的敬慕之情也肃然而生。
我拍了拍郝立明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哥们,今生得才女如此,夫复何求?”

话是这么说,郝立明对他这位才女太太越来越吃不消。
郝立明跟我抱怨说,“有时,我倒真愿意我家苏冬梅能象孙越似的多几个什么哥哥弟弟的朋友,分散分散她的注意力,省着她一天有事没事地在那穷作。”
我很八婆地问,“你跟我说说,她怎么穷作了?”
郝立明立刻就象一个在旧社会里受人长期剥削得苦大仇身的长工在诉苦大会上那样说,
“她,她,她,嫌我不高雅,当着她的面就剃牙!
她,她,她,怨我卫生习惯不够好,上床睡觉不洗脚,作爱前后不洗澡!
她,她,她,说我喜新厌旧,看她的眼神不再含情脉脉,对她说话的语气不再情深意长
她————,竟说我根本就不懂浪漫,说我从没有真正爱过她,说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再结婚——因为我连我们的纪念日都说不出来。那些纪念日包括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约会,她写给我第一次情书,我们第一次接吻的时间,还有。。。”
郝立明越说越激动,动情之处,差点背过气去。
我大吃一惊,我没想到,我们哥们,外表瞧着如此滋润,实际上,却是过着这么非人的日子。

郝立明的第二次婚姻后来成了我们教育新人的活生生的教材。
每每我们都是这样教育那些被所谓爱情烧得头脑不清的小伙子们说,“结婚可儿戏不得啊,闹不好,象你郝哥那样,可怎么得了啊!”

郝立明和苏冬梅结婚后的第三年,苏冬梅怀了孕。
苏冬梅没有告诉郝立明就自行堕了胎,这下,郝立明积攒了三年的怨气终于籍着苏冬梅这次唯一能让郝立明抓到的辫子让郝立明大大地扬眉吐气。
郝立明主动提出离婚,态度之坚决,不仅让苏冬梅,郝立明他姨吃惊,更是出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料。
我劝郝立明嘴皮子都快磨薄了,我说,“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你这不是自己作自己么?”
郝立明把胸脯捶得铛挡地响,说,“好什么好,我这有多苦,你们谁知道啊?!”
郝立明吹胡子瞪眼地跟我们一行人说,“我告诉你们,你们谁也甭劝我,谁劝我我跟谁急!”
郝立明象受了多大刺激似地,唠唠叨叨地说,“我妈伺哄我这么大容易么,打多暂她就想抱孙子了,是我不孝顺,一直也没能满足她老人家的心愿,现在好不容易怀上了,让她说做了就给做了,我原先一直以为孙越够绝情,没想到,一个比一个狠,连跟我吱一声都没有!”
郝立明最后抹了把鼻涕,穷凶极恶地说,“她这分明是想让我断子决孙!”
一旁的苏冬梅这回倒是老实,也不分辩,泪眼婆娑,显得楚楚可怜。
郝立明对我说,“陈楠,你就让我离了吧,我是真撑不住了。”

经历了这两次婚姻,郝立明倍受打击。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有时过来和我聊几句,眼光就开始发呆,说,“没劲儿!这日子真他 妈的没劲儿。”
后来就听他说要移民。一会儿是美丽间,一会儿是大不列颠,过两天又说是澳大利亚。
我那时正和艳儿谈着恋爱,也没工夫去管他的闲事。
每次我们有熟人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他脑袋都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说,免提,免提!
我们都以为他已心如芷水了呢。

直到他出差开了一次广交会。
刚下火车回来他就过来拽我去喝酒。
我说,“我没空,和艳儿约了看录象,有什么事你赶快言简意赅。”
郝立明抑制不住满脸的兴奋,甚至是有些扭捏地说,“我又那什么了!”
我大笑,我说,“你什么啦你,莫非是你又有了!”
郝立明认真地说,“我说真地,我真地又有了-----我又有女朋友了!”
抡到我吃惊,我说,“哥们,你可真勇敢,好了伤疤忘了痛,这才几个月啊!”
郝立明说,“这回和前面那两个不一样。”
我说,“怎么不一样,不会是个二乙子吧?”
他瞪我说,“你别不把我当回事啊,你现在幸福到南天门,合着就容不得别人过得舒服些。”
我笑,我说,“我哪有那么恶毒,说说你的新马子怎么个与众不同?”
郝立明摸着他新剃的板寸头说,“人家可是位女博士,主修社会心理学的。”
“啊?”我大叫一声,差点昏死过去。
我说,“立名儿啊立名,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破罐破摔了呢?咱们经历这些惨痛教训,是要学会务实些,可哥们你也不能两眼一摸黑的就往火坑里跳啊!”
郝立明气不过,说,“哎,怎么找个女博士就是破罐破摔呢,亏你还是个文化人呢,偏见成这样?”
我说,“你可别告诉我说,她是那种正义凛然,长得象那位唱〈我们的田野〉的特浩气长寸的大姐似的!”
郝立明说,“说你有偏见吧,现在的女博士只要人家要不开口说TITLE,你还以为是吧台的作陪小姐呢,风韵气度哪样也不含糊呢!”
我说,“得了,你想抬举人家也不能这么个比法!说吧,你是怎么泡上人家的?”
郝立明点了支烟,又恢复了以往的神气,漫不经心地吐了口烟圈说,
“我说这话可能没人信,但我以我是我妈养的名义跟你说,这次,是这位女博士倒追我,你信不?!”
我说,“你是不是你妈养的我就不知道,但人家堂堂一个女博士,长得又具有如同坐台小姐那么好的气质,我就不理解了,人家凭什么要追求你这么个二进宫的主儿?你长得倒是不苛碜,可也没帅得让人发呆吧?况且,现在的女人,但凡不超过四五十岁的,有几个是看你这张脸的啊?”
郝立明在我们宿舍墙上挂的那张窄条的脏忽忽的小镜子面前骚首弄姿的比划了半天,然后忽然泄气地说,“操,本来我觉得我还挺有魅力的,让你说得怎么就这么不堪呢?”

我边穿鞋边往外撵他说,“行了行了,你心灵受过重大创伤,这我理解,可也不能变得不着边际啊,我看你这是有强迫型妄想症的征兆。”

我原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可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位女博士突然就活生生地站到了我面前,着实吓了我一跳。

女博士上厕所的空挡,郝立明象个被人赌在家门口的贼似的不知所措,脸上的表情怪异极了,连我都判断不出来是哭还是笑地说,“她给我打电话说,过两天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是说着玩的,哪成想,。。。”
听着人家回来的脚步,我赶快打手势让郝立明打住,我给他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先把人家安顿下来,回头再向我详细汇报。
郝立明那一天跟女博士一走就没有再回来。
过了两天,郝立明过来跟我说,女博士走了。
我说,“不愧是女博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马行空的!”
郝立明说,“我也觉得她有点神道。”
从郝立明的描述中,我知道了这段神速的现代爱情的梗概剧情。

郝立明参加广交会的时候,他们老总吩咐他让他给他们摊位临时找个翻译,能讲普通话和粤语,最好还能讲英语。
老总最后说,要年轻一点的,女的。
郝立明就在他们摊子前面写了块招牌,前来应聘的还真不少。
最后叫田珍的这位女博士脱颖而出,力拔头筹。
田珍在他们摊位担任翻译期间,可以说兢兢业业,谈笑风生,几种语言应用得游刃有余,各方来客都被她的八面玲珑所吸引,尤其遇到有外国友人莅临他们摊位时,田珍的热情更是异乎寻常地高涨,使得他们的摊位前面车水马龙,人气剧增。
广交会结束时,田珍以她渊博的知识和不凡的谈吐不仅深得郝立明老总的赏识,多给了她三千大洋做酬劳,更给郝立明留下了良好深刻的印象。而这位田珍博士,似乎也是对郝立明情有独衷,竟主动请缨,单独给郝立明做了三天观光向导,这期间,更是巧妙地向郝立明传递了她对郝立明的爱慕之情。

郝立明给我汇报完之后,美滋滋地说,“怎么样,这回你信了吧-----一见钟情之郝立明版!”
我瞥了一眼郝立明说,“有句话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还得跟你说!-————这
一见钟情是有的,但不应该属于咱们这个岁数!你那位女博士虽然妆化得精湛,我琢磨着也过了激情澎湃的年龄段了!”
郝立明不以为然地说,“那又怎样,你知道么,这几天,我已经把我的婚史向她和盘拖出,也算是看看她的反映吧,你知道她怎么说的么?——
她说,我看中的是现在的你,至于你的过去那已是历史,我更看中的是我们的未来。你说,这是一般的女人么,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没有虚怀若谷的胸襟,哪个女流之辈能说出这么高水平的话来!”
我说,“你不觉得她这话说的象台词么,连点正常的女人该有的正常反应都没有这本身就不正常!”
郝立明半天没说话,后来,我听他喃喃地说,“她都主动给我了,能不是真心的嘛?”
本来,我还想告诉郝立明,这个田珍看人的眼光扑朔不定,是个心计很重的女人,不适合他。听郝立明这么一说,我想说的这番告戒又活生生地给咽了回去。

我们都老大不小了,自己的事应该自己做主,毕竟我不是郝立明的妈,况且,就算是他亲妈在这,说的话他也未必能听得进去。

我和李筱艳张罗婚事的那段时间,郝立明的移民办成了,是去加拿大,他准备在温哥华登陆。
我说,“这边的形式正一片大好,你舍得过去么?”
郝立明说,“当初办是因为刚离婚心情不好,想换个环境,现在已经花了这么多精力和钱,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郝立明这时已经和田珍登了记,这是田珍的意思。她对郝立明说,我都是你的 人了,总得给个身份吧。
登了记 之后,田珍对郝立明的热情似乎就淡了下去,郝立明的解释是,她在广州那边忙着毕业答辩。

看着郝立明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我说,“有什么要交代的抓紧啊,以后想说就得隔着越洋电话,要算钱的!”
郝立明说,“陈楠,我怎么觉得我和田珍稀里糊涂地就到了这一步了呢?”
我忽然觉得郝立明很可怜,人都要背井离乡了,还在对他的爱情惶惑着。
我安慰他说,“你们这是爱情至高至上的阶段了,已经是 糊涂的爱了。”
郝立明说,“我怎么总觉得心里没底呢?”
我说,“杯弓蛇影呗,你已经被咬了两回了,发点怵也是情有可原。”
郝立明说,“我是给折腾怕了。这年头,是女人当道啊,被戏弄的反倒是爷们!”
我事后想起郝立明的这句话,想必他那时就已经有了什么预感了,才说了这么不爷们的话。


郝立明到温哥华的半年后,就把田珍办过去了。郝立明给我EMAIL里说,人家田博士到了加拿大立刻就全身心地融入了当地的社交生活,一点也没有遭受所谓的文化冲击。以她的聪明才智在这里才是英雄大有用武之地呢。
后来,郝立明又给我发EMAIL说,人家田女士现在又趁着在西门非沙大学念函授课程的时机和他们的STEVE教授打得火热,对方居然半夜三更开车送她回来,他甚至不能发表感想,否则就是对人家那边最起码的礼仪风度的无知和亵渎!

我那时已经预感到不对头,郝立明给我的信一直称呼他这位高学历的妻子为“人家”。

整整有大半年,郝立明音信皆无,我给他发的EMAIL也是石沉大海。

有一天凌晨四五点钟我睡得正香,被电话吵醒,这个钟点能给我打电话的也只有郝立明。
果然,郝立明在那边说了两个字,“离了。”
我无言以对。
我无论多么巧舌如簧,我的能安慰能鼓励的肺腑之言都已经在我这位铁哥们的前两次婚姻失败的时候毫无保留地奉献出来了。
电话那边也是半天没动静。
很久,我听到了电话里发出的似乎是从一阵极力压抑中散逸出来的男人的啜泣的 声音。
我听到郝立明有如一个怨妇一般悲怆
 
_________________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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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ay_wang
()




Post Posted: 2005-5-14 18:11 Reply with quote
总算有更新拉,等了好久拉! icon_razz.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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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打扫

晚上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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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云出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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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Posted: 2005-5-15 15:31 Reply with quote
真好看哈 icon_biggrin.gif

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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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袖子
()



Post Posted: 2005-5-16 02:46 Reply with quote
等了好久终于看到(七)了,多谢小不忍!上次加西hiking的时候有网友说很想看你的罗曼史,嘿,你就快快续上(八)咯 icon_razz.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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