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茶---------------
今天天气真好,好不容易把一家人调动起来去饮茶,没想到一餐饭吃的一点不轻松。
人多嘴杂,孩子们还挑食,吵吵闹闹的,小女儿时不时从餐椅上跳下来, 围着桌子跑动一下。
一边担心她被餐车撞着, 或者被服务员托盘里的食品烫着, 一边还要哄着她坐回到椅子上来, 喂她多吃几口。。。
大孩子看到这种情形,就抱怨妹妹不听话,又怪爸爸妈妈不好好管教妹妹。。。
男人家本来就没有太多的耐心, LG看见这个乱乎劲,免不了抱怨说:”一个家, 人多了, 主意就多,麻烦也多, 看看你们。。。“
顺便把大孩子也牵扯进来一起教训几句。 可是,孩子大了,不是那么顺从的,顺口就给他爸爸顶撞回去。。。
我赶紧来救火打圆场,怕他们争吵起来, 一边劝LG, 一边安慰满腹委屈的儿子。
我是一个老派的人,俗话说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有话回家去私下慢慢说,不要在公众场合争争吵吵的。
家人都知道我的处事原则,于是他们父子俩都不说话了,最后就剩下我一个人还在那里唠唠叨叨的,自己都感到好无趣。。。
于是假装看餐车推来没有,抬头四周看看,顺眼望去, 邻桌的食客吸引到我:两个小伙子正在陪一个中年妇女饮茶。
因为餐桌是斜着摆放的,正对着我的是两个戴眼镜的斯文的年轻小伙子。
他们两个,一个脸圆一点戴黑框眼镜的显得老成一些,一个脸长一点戴无框眼镜的稚气一些。
不过从他们俩的长相和神态中,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俩长得有几分相像,应该是哥俩吧。
只见他们轻言细语的,很恭敬跟那位女士聊天,始终面带微笑。
虽然那位女士背对着我,看不到她的正面,但是从她微微前倾的身形中,也能感觉到她一直很专注和舒心的倾听那两个小伙子说话。
从她侧面脸陇看过去,瘦削的面容有点晦涩苍白,松弛的皮肤笑起来有细细的皱纹,蓄着中年妇女的那种齐肩的直发,失去光泽的头发逆光中有些发灰。
一件深粽色外套,耳坠和脖子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猜测她的年龄,应该是五十岁左右吧。
看起来,他们是母子三人,周末俩个成年的儿子陪妈妈饮茶。
看到他们齐乐融融的样子,再回头看看我们这一桌忙忙乱乱的样子,不由得心生羡慕。
再仔细看看那两个儿子,年纪轻轻的,眉眼间竟然透着一股英气,浅笑中带着一份淡定。
而那位妈妈, 不饰脂粉,不多的言谈间,很自信与从容的神态。
能教育出这么举止得体的儿子的母亲,想比是一位温柔贤惠, 气质高雅的女士。。。
唉,什么时候我的儿子才能长这么大?
怎样才能把他们培养成这样大方得体,学有所成?
在养育孩子,教育孩子的征途上,我还有很多的功课要做呀。。。
因为有点事,饮茶后去以前住过的地方看看,顺便带小女儿到周围骑自行车。
没想到一下午竟然碰到三家老邻居,几年不见,就发生了好多事,让人感到人生无常呀。
让我慢慢道来。
------------------ 老邻居 一 ---------------
最开始, 当我们正在小区斜坡路上慢慢往下滑,一辆车停在路边的车道,车里的人下车来主动跟我打招呼,原来是儿子的小学同学一家子。
他们问我是不是今天去饮茶了?
原来是儿子的同学看到我们后,跟他父母提起来。
好几年了,他还记得我们,小孩子的记性真好哟。这个世界真小呀。
那个孩子也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那个甜甜的笑容,不过已经有几分小小少年的羞涩,站在他父母身后,眼睛含笑的望着我。
他们是从香港来的,对我的非粤语的普通话提问,他也听不太懂吧。
他那位优等生的哥哥,明年就要大学毕业了,此刻也正英气勃勃的站在父母旁边。
他的母亲,以前是搞幼教的,后来身体不太好,就一直在家操持家务。
在接送孩子放学时,以前我们常常一路回来, 当年我的小女儿出生时,她很有心的专门给小宝宝送来几件漂亮的小衣裙。
她看到我的小女儿, 好感慨,襁褓中的小婴孩都变成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咯。
而从前病恹恹的她,今天看起来其色不错,也年轻些。
也许是心情开朗,也许是剪去马尾, 改变发型的原因吧。
每一个移民的家庭都不容易,特别是普普通通的人家又没有什么积蓄。
这家的爸爸很了不起,把一家人从香港带过来后,妻子打了一段时间的工, 因为身体实在太差,没办法在工作。
而且家里两个儿子也需要人照顾,于是乎, 这个男人就一个人扛起养家的重担。
想必这些年来,他一定很辛苦吧。。。
记得, 还是三年前,当他的大儿子考上大学那一年,他们一家人, 才第一次去迪斯尼玩,为美国签证的事,他太太还向我打听过。。。
那个一肩挑起挣钱养家重担的爸爸,头发也是花白的,不过,站在妻子和儿子身边, 做为一家之长,身板挺得笔直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自豪和伟岸。。。
------------------ 老邻居 二 ---------------
跟这家老邻居话别后,我推着女儿的车往回走,远远看见前面邻居家的车道上新树起一道篱笆,阳光下还有一点闪光,应该是刷过保护漆的。
这家人就老夫妻两人,LG是一个木匠,退休很久了,很能干,把一个旧房子搞得舒舒服服,漂漂亮亮的;
他也很热心,主动跟新来的邻居打招呼,还常常跟大家分享他的装修心得。
太太在Downtown律师行做助理,每周只上三天班。
夫妻两没有房贷的负担,也没有儿女,日子过得很潇洒。。。
我们也刚刚装了篱笆,正好顺便跟这位老先生请教一下维护和油漆的问题吧。
好巧哟,这位老太太正在前院剪草,暖暖的阳光照在草坪上,洒在花朵上,镀上一层奇异的金光,看起来很美丽。。。
打过招呼,我们就在车道上很热情的聊开来,从篱笆开始谈起,果然是她先生自己装的,连下面高高的水泥地基,也是他砌的。。。
突然,这位太太问我:“您知不知道Henry去世了?”
“什么?”我好惊讶,还以为听错了。
“他都走了一年半了。。。”老太太声音中已经没有了悲痛。
“为什么?” 我还是没有从震惊中反映过来。
“肝癌。事先没有任何症状,等发现是已经是晚期了。。。“
我把老太太拥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拍她的后背,送给她这迟来的安慰, 其实,此时此刻, 我比她更需要这个拥抱。
Henry和Alice是荷兰移民,自从知道他们在加拿大没有孩子, 也没有亲友后,逢年过节的时候,我就多留心一下.
比如那年圣诞节, 送他们一个花环,老两口开开心心的把它挂在门前.
冬天买化雪盐也顺便为他们多买一包。。。
那时候,我LG还嘲笑我自做多情, 其实他们老两口身体很好,也挺能照顾他们自己的生活。。。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Henry的情景,他主动过来自我介绍是木匠,问我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回想起他领我们参观他的工作间,一件件木工工具的用途, 每一个房屋装修的细节,都一一向我们介绍。。。
回想起他们款待我们土耳其的苹果茶。。。
回想起最后一次见他, 听他提起他那九十多岁的老母因为欧洲酷暑过来短住,谈到荷兰的老年人政府福利。。。
等太太退休后,他们还有很多旅游的计划,还说以后老了就搬回荷兰去。。。
等我从悲痛中缓过劲来后,谈话就继续围绕Henry的病情。
“他喝酒吗?”
“不,只抽烟。“
”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呢?“
-----------天亮了,休息一会,下午在接着写吧。谢谢网友跟帖。-------------
等我从悲痛中缓过劲来后,谈话就继续围绕Henry的病情。
“他喝酒吗?”
“不,只抽烟。“
”为什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呢?“
“没有特别的征兆,就是装好篱笆后, 感到有一点疼,一检查, 就已经是肝癌晚期。。。 ”
“治疗了吗?”
“还没有来得及,就在装好篱笆后的第二个月就走了。。。 ”
其实,在Henry & Alice 与我的旧房子间还隔着另外一家邻居 - Carol 和她的小儿子Jeff。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两家人不来往, 但是都跟我们家交往挺愉快的。
车道与前院相连,每天进进出出的,连招呼都不打,很是别扭。
以前Jeff还在家住,Jeff与Henry互动良好,一老一幼常常一起切磋房屋装修技艺,不过都是Jeff去Henry的工作间居多。
两年前,Jeff搬出去跟女朋友一起住,没有了这个年轻人在中间调和,两家三个老年人,每天就这样别别扭扭的,也不是一个办法。
于是,建一道篱笆,倒也是一个避免尴尬的好方法。
他知道自己的妻子不愿意面对这种不愉快的场景。。。
Henry的离去都是在他完成最后的工程后才离开的。。。
看看他完成的工程:
从车道到大门口的小径和前院楼梯上,都铺上了防滑的黑胶垫,老伴冬天下雪时也不会滑道;
Carport (停车位)屋顶也换成透明的顶棚,还将其余两面围了起来, 这样即防风又透光, 老伴开车进出, 每次买菜回来都更方便;
后院的灌木都砍了,老伴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剪草也方便;
还有他们两夫妻一起用木桩围起来的花园,以及Henry在前院路边上, 竖起来的一个大大的旧的轮毂。。。
环顾四周,Henry的身影无处不在,仿佛他就在那里含着那个老烟斗,戴着那顶旧蓝黑色的呢子压缩帽, 微微笑着看着我跟他太太Alice聊天。。。
“您还上班吗?”我问道。
“没有了,在他走前一年我就退休了, 我们也去旅行过一点。”她的声音低下来。
“但是,我们还有很多的计划,都没有来得及去做。。。”她补充道,然后是很长一段沉默。。。。。。
”所以说,人生无常,要好好珍惜每一天,说不到什么时候,亲人就会离开。。。”她抬头很坚强的望着我。
我再次把比我矮小的她拥抱在怀里, 千言万语都在这无声的拥抱中。。。
我们的思绪还是围绕着Henry生前的点点滴滴。
“还记得Henry冬天的早上,开着他的大Van送您去天车站的情形。。。”
“我把他所有的木工工具都卖了,卖给他的朋友,也是一个木匠,不过仍然摆放在Herny的工作间里,他有事时就会过来使用。”
“对了,还有Herny的那一辆大Van, 也是卖给他这位木工朋友的。”
Alice很平静的补充道。
注意到我看着她刚刚剪了不到一半的前院草坪,Alice告诉我说:
“我刚刚旅行回来,这是今年第一次剪草,现在每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想Herny会怎么作,然后我就会照做。。。”
听到这里,仿佛看见Herny正在冲我眨眼睛,其实他们俩平时也时有争执的,有时谁也说服不了谁,现在是Herny终于胜利了。。。
------------------ 老邻居 三 ---------------
此时,从Carol 的后院传来小孩子的欢笑声,奔跑声,还有那一只小白狗Baster被追逐乱跑的犬吠声,真是声声入耳,让我那个小女儿也按耐不住的想去奔跑。。。
估计是Carol的女儿带小外孙回来玩,Easter是一个长周末,天气这么好,正好一家大小欢聚一堂。
其实脾气有点古怪的Carol也是一个苦命人,年纪轻轻就守寡,当时她的小儿子Jeff才不到五岁,她靠做护士助理把三个孩子拉扯大。。。
幸好这个房子是婚前她LG自己修建的,也没有房屋贷款的负担,否则一个妇道人家,哪有能力供贷款。
(写道这里,不由得深深的为我们今天房价的高昂而苦不堪言, 为我们房奴们身上沉重的房屋负担而悲哀。。。)
Carol是我后院拔杂草的指导老师,我们一边劳作一边聊天,分辨哪些是杂草哪些是以前屋主种的香料和花草。
隔着矮矮的铁丝网,度过愉快的夏日时光。
到秋天时,我们就互相送胜利果实,雪豆,苹果,草莓,四季豆。。。
哪些快乐的时光呀。。。
但是我们几乎不去对方家里互访,比邻而居,却互不干扰。
有时候听到我LG大声嚷嚷,她也会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一副站在我这边,打抱不平的样子,老太太很是可爱。。。
Jeff是一个友善和快乐的年轻人,长大后继承了他早逝父亲的手巧,在后院扩建了一个宽宽敞敞的车库和工作间。
有时间就捣鼓他那一辆浅蓝色的古董车,还时不时的邀请他的朋友来后院喝喝啤酒,听听音乐。。。
跟Alice道别后,正好看见Carol开车回来,急急忙忙迈步进屋的背影, 这是今天遇见的第三个老邻居。
“Hi,Carol !” 我很自然的叫她。
她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也许她没有听见,也许她今天心情不好,
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看见我们,或者根本就没有认出我这位戴太阳镜的老战友。。。
继续推着小女儿的自行车往前走, 看着路旁熟悉又陌生的老房子新房子,
看看这些在春风里复苏的花草,看看远处的雪山,看看天上的蓝天白云,
一年又一年, 日子就这样悄悄的滑过, 暖暖的春晖照着我,心里是那样的平安和宁静。。。
正好看见路口, LG的车开过来接我们, “Dad! Dad!”小女儿欢快而甜蜜的冲LG跑过去。。。
我急忙拽住她这匹小野马,怕LG没有看见小孩子, 担心车没有停稳,担心孩子被车撞着。。。
刚刚平静的心境又紧张起来,思绪又被拉回到千头万绪的现实生活现实中来。
“唉,等孩子长大了。。。”我又习惯性的这样想。
------------------ 感慨 ---------------
上车后跟LG聊起老邻居的变故,LG也很感慨。
短短几年,好多事情发生了,我们每天忙忙碌碌的,孩子长大了,总有要离开我们去过独立的生活,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希望飞得远远的。
现在父母年纪大了,想照顾他们又力不从心。
被家务和孩子牵连走不开,往往都是父母飞过来看看我们。
圣诞节好不容易盼到父母来短住, 但是才一周就急急忙忙的要我定机票回去,
他们已经融不进我们这个小家庭的生活咯。
唉,跟父母情缘浅薄呀,看到那些与父母同住的烦恼, 在理解的同时也有一点羡慕。。。
每一个人的生活中都有各种各样的烦劳:
1。孩子还在身边的,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的,做父母的难免情绪上不够淡定, 口气上不够慈爱。。。
2。与老人同住的,婆媳间,生活习惯上也多有冲突。。。
3。夫妻俩,也时有争吵,有的夫妻还闹到离婚的地步。。。
4。有工作的,为工作烦恼,失业的,为失业发愁, 读书的,为学业担忧。。。
其实,换一种角度来看:
1。孩子还需要我们,多享受跟他们相处的时光;
2。能照顾父母高堂, 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人生无憾;
3。夫妻争吵, 说明还在乎多方,心中还有爱;
4。说明我们还有工作的能力,身体健康还能打工,还有读书上进的能力。。。
周末假日,把永远都做不完的家务放一放, 一家人出去走一走;
每月里,不要急着把房屋贷款还那么多, 您有几十年的时间慢慢还。
留一点钱,买一个新相机,或者做一次短途旅行, 又或者改一个新发型。。。
反正人生苦短,生活中要有一点小小的乐趣吧。
相比其哪些已经离开的人们,我们还活着,日常生活中的小烦恼又算什么呢。
活着真好,还有机会去修改或者弥补人生的遗憾, 还有机会去表达心底深藏的情感。。。
人生无常,好好珍惜每一天,珍惜身边人。
祝福每一个网友生活幸福,工作愉快,身体健康。。。
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我们没有办法去改变, 但是, 我们可以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忘掉”, 只去回忆那些快乐的时光。。。
就像那首歌里唱的那样:
也许有一天,
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
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
在这春天里。。。
这就是昨天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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