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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承民: 中美大學招生中兩類不同的歧視
發布時間:2013-07-20 09:24 作者:楊承民 字號:大 中 小 點擊: 1336次
今年上半年的最後一個星期,美國最高法院宣判了好幾個極有爭議的案件,其中之一是大學招生中的逆向歧視(reverse discrimination) 案件。一個未被美國德克薩斯州大學錄取的白人學生起訴德州大學,認為德州立大學的錄取標准歧視白人學生,自己是受害者。上一世紀九十年代,德州政府為了在州立大學裡增加非裔和西裔的學生人數,通過法律規定任何州立大學必須錄取任何本州高中成績在前百分之十的畢業生,因為德州有不少中學裡非裔或西裔學生占極大多數,而且往往集中在比較貧窮的學區。盡管這一政策的目的是為了錄取較多的非裔和西裔學生,但政策本身同裔族無關。後來,德州大學發現這個政策還招不到足夠多的非裔西裔學生,於是在按那百分之十政策之後的錄取標准中再將非裔和西裔作為優先錄取的條件之一。這位白人女學生就是起訴這後一政策。
這場官司打了幾年,一直上訴到最高法院,去年最高法院決定受理,十月法庭辯論,六月底剛剛判決。出乎大部分媒體和專家的意料,最高法院沒有給出經緯分明的裁決,而是認為下級法院先前判德州大學勝訴的理由不充分,發回重新審理。
美國大學這類政策來源於六十年代開始的“平權法” (Affirmative action)。“平權法”規定政府雇用人必須一視同仁,不得因其種族,宗教,性別,原出身地等而歧視對待,其初衷是保護長期受歧視的少數裔族,婦女,非基督徒等相對弱勢群體。但是這一政策後來越來越變得成為對某些群體優先照顧,甚至有指標配額,而且擴延到大學招生,政府項目招標,銀行貸款等各個領域。私人企業,私立學校也紛紛加入這一行列,有的是自願,有的是輿論所趨,也有的是因為拿了政府項目或資助。
長期以來在這類政策下,美國好大學,特別是一流大學的學生錄取政策,普遍存在著對白人和亞裔學生的“逆向歧視”。哈佛等常青藤大學亞裔學生的新生SAT平均成績要高出白人學生140分左右,而非裔學生SAT平均成績則要比白人學生低330分。這是因為亞裔學生成績好的太多了,這些學校的亞裔學生比例已經高達百分之十六左右,而亞裔人口才百分之五六。德州大學新生的SAT考分也有類似的差異。
到處蔓延的這類“逆向歧視”政策引起越來越多的人不滿,人們逐漸不再認同這類矯枉過正,違反人人平等原則的做法,不過其支持者依然有很強的政治勢力。如今一些明顯的配額比例政策已難以擺上桌面,代之以較為籠統的提法。
在中國大學錄取新生也存在歧視。大城市的學生,尤其是北京上海的學生進大學,進好大學,比其它地方的學生容易得多。在北京上海達到可進“一本”的考分可能在某些省區連“二本”也進不了。當然現在是難以比較了,因為北京上海都自出考題。我想這也是他們自出考題的原因之一,就像美國大學現在已不再名正言順地宣布給非裔西裔學生加分,而是在錄取中掌握。
近年來,美國大眾對大學錄取中照顧非裔西裔政策的支持越來越少,原因之一是得益者大都是富裕或者是中產階級家庭的孩子。此外,有些名校對校友、名人子女有所照顧也備受非議。
美國大學錄取新生的“逆向歧視”政策,不管怎麼說,支持者認為是給社會低層的人一點照顧。除了給非裔西裔學生優先照顧外,對家庭貧困的,來自鄉下農村的,身體有殘疾的,成長過程中屢經磨難的,比如被人強暴過,被父母拋棄,父母進監獄等等也給予優先照顧。對後面所有這些人的照顧,絕大多數美國人並不反對。
但是中國的歧視卻卻相反。被歧視的大多是那些貧苦家庭的孩子,中小學教育落後的地區的孩子。這些孩子的父母可能外出打工,學校師資設施都差,即使到了城市也只能上民工學校,更沒錢課外補習,最後在考分上還要受歧視,那簡直是雪上加霜。還有那些遞條子,打招呼的學生,更擠掉了他們的名額。他們已不僅僅“輸在起跑線上”。據報道北大近年來農村來的學生比例比上一世紀大大減少。更為荒唐的是北京市不准外地學生異地高考,卻容許在京居住的外籍孩子參加高考,還能加分。
對低收入家庭的學生,美國聯邦和州政府都有各種各樣助學金,政府補貼的貸款,還有像比爾蓋茨基金會那樣的私人團體提供的助學金。哈佛等一些一流大學不設獎學金,但對低收入家庭不但免學費,而且給全部生活費。中國大學對貧困家庭學生資助少得可憐,貸款機制也沒有真正建立起來。
大學招生和其他許多歧視政策部分源於戶籍制度。它使很大一部分相對貧窮的公民在財產權,公共福利,公共服務,甚至傷害賠償等各個方面深受歧視。今年河南大橋坍塌中死亡的農民只得賠償16萬元,而有城市戶口者可得40萬元。
一個社會對弱勢群體給予適當照顧不僅體現了人道博愛,而且對社會穩定和發展都大有益處。一個社會的活力在於生活在底層的人可以通過自身努力改變自己的處境,提升自己的經濟和社會地位。這叫社會階層流動性(social mobility)。一個社會有一定的貧富差異並不可怕,適度的貧富差異還是好事,可怕的是缺少社會階層流動性。大學本應是增強社會階層流動性的引擎,但中國大學這種錄取新生的歧視政策卻在起反作用。中國社會貧富差異已經極大,基尼系數已連續十幾年超過4這一警戒線,據說現在已經超5奔6,再如此減弱社會階層流動性,那就是在火上澆油,等待社會大災難來臨。
在美國,當你受到了歧視,像德州這位白人女生,可以上訴法院,當然你得拿出證據,使法官或陪審團相信。(不管判決結果如何,有地方讓你申訴和辯論就有助於緩和和解決社會矛盾。)在中國,今年網上報道一位在上海讀中學的女學生為了要求在上海參加中考被拒,卻無處申訴,父親還因為參加同病相憐者的聚會而被抓。多年前山東考生狀告不同錄取標准,法院拒不受理。當一個受害者找不到一個可以令人信任的地方申訴,便導致了社會不穩定。這就是為什麼近年來中國群體事件層出不窮的重要原因。這樣如何去建設和諧社會?
停止對弱勢群體的招生歧視,取消中國的戶籍制度,廢除其它減弱社會階層流動性的各種歧視政策已經刻不容緩,是中國改革的重要一環。
來源: 共識網 | 責任編輯:邵梓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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