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冰]

我的故鄉山清水秀。

你用這句話開頭寫過作文嗎？我是寫過的，不只一次。

小時候不知道自己學會的很多東西都是套路，只一味發自內心地認定那些東西都是真誠的。

比如說故鄉的美。我從小就相信我的故鄉很美。從我有記憶開始，我每年都要和父母一起從廠裡回故鄉去看爺爺奶奶和外婆。故鄉，是我人生中天經地義的所在。

而一切天經地義的東西，都是美的。



要很多年以後，我才會開始懷疑，故鄉究竟美不美，很值得商榷。

那時候我開始接近漫長的成年。我見到了世界上更多的地貌和景色。比如高原，比如平原，比如大海，比如大江。

比如大山。

我小時候一直以為自己是大山裡長大的孩子。我想知道故鄉四合的山脈後面有什麼樣的天地和什麼樣的風景。

長大以後，我才知道原來那些大山不是大山。我以為的大山，只是丘陵。

我的故鄉在丘陵地區。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都不過是山包和土堆罷了。

這些山包和土堆，要在成年人的眼裡才看得出高下來。



好像我去過桂林，見到過那些拔地而起一峰獨立的奇山異色。

有一年我去了江永。江永在湖南西南境內，和桂林算得上鄰居。江永的山也是筆直向上的造型，但是高度卻比桂林的矮了幾乎一半。

氣勢就全失了。落在我這看風景的局外人眼裡，就只能惋惜幾句。



童年時我的故鄉，還有些格外的特點。想說是特色，覺得特色這個詞不妥。

路邊和山上的草草木木，都蒙著濃厚的煤灰和塵土。

故鄉的小山底下，埋的都是烏金。八十年代初，有國營煤礦，八十年代後期以後，私人小煤窯更是雨後春筍。解放牌大卡車在故鄉和縣城之間來來回回。故鄉，就變成了風塵仆仆蓬頭垢面的村婦或漢子。

從縣道拐彎通往更鄉下的我爺爺奶奶和外婆家的村道，被碾壓出無數個大如澡盆小如臉盆的坑洞。湘運的長途客車一路顛簸得人翻江倒海。

當然，當我還是孩子的時候，我以為天底下所有的路都是這樣的，所以也是絲毫不以為意的。



但故鄉在那時候，卻確實有讓我的小心靈震撼之處。

丘陵地區多山沖，也就是挨挨擠擠的小山包之間的縫隙。人們就住在這些縫隙裡。有的縫隙寬些，有的縫隙窄些。縫隙裡往往有寬不夠幾米的小溪。

從溪邊到山腳下，人們開發出一塊塊大小形狀都不規整的稻田。小的，可能也就是一個房間的面積，大的，也不過是個籃球場。倚著斜坡，耕地和農舍都這麼因地制宜地零星著。

農用機械最開始是沒有，後來是使不上勁。 到了農忙季節人人挽起褲腳，下田插秧。

但是在縣道轉到村道的地方，卻有一片罕見的開闊稻田。

這片稻田差不多有幾個足球場那麼大，那一面的邊緣，幾乎已經退到地平線邊。地平線自然還是丘陵，但因為遠，矮得可以忽略不計。這片田地連成一大片，每次回鄉在客車上看到，我都覺得自己想要舒一口好長好長的氣。

好像挪開了沉甸甸的石頭，好像揭開了蓋子，好像天色突然亮了好幾層。



所以故鄉雖然和其他地方比起來不算美，但是對我來說因為親近和深入，就了解其不同尋常之處。

這和人們不會在意親人的相貌，大概是一個道理。



後來我漸漸接近中年，回鄉的次數越來越少。一不小心，就是二三十年。

這次再回去，發現故鄉真的好看了很多。

小煤窯早就關的關，停的停了。村道鋪成了水泥路，不再揚塵。沿著村道蜿蜒的小溪在我小時候是清的，後來變渾了，現在看到，又清了。

大塊小塊的稻田中間的田埂大多消失不見。沒有人種田了。我的堂姐堂弟，表哥表姐，都在外面打工，住在家裡的，只有老人和孩子。

這些曾經的田地都被植被覆蓋。

田地後面的山丘，也都郁郁蔥蔥，綠得耀眼了。



但那片開闊稻田，還是稻田。

八月的南方天氣正熱，那片稻田裡綠油油的水稻長勢正好。

兩個戴斗笠的農民站在稻田中央，彎著腰在忙活。我不懂農事，不知道他們是在除雜草還是施肥。我只知道，我眼前的景象是我小時候司空見慣，但後來已經很多很多年沒有見過的景象。

好像時光從來沒有流逝過。

又好像時光蜿蜒流逝，就是為了讓我明白，我的故鄉山清水秀，這句話歸根到底是真的。

2016.9.11

[部落巨人]

LZ的文章很美呃，但中國的事怎麼可能變好呢？不是越來越糟糕麼？你讓加西這麼多仇視中國的ID情何以堪啊。

[BC測量師]

春風吹戰鼓擂是我小時候春游作文中用的最多的句子

[grinder]

一般開頭都是在黨的英明領導下....

[虛擬茶客]

我的故鄉已經是水泥森林，霧霾也重，那個印在腦海中如舊照片一般的故鄉已經消失了。

[grinder]

虛擬茶客 寫道:

我的故鄉已經是水泥森林，霧霾也重，那個印在腦海中如舊照片一般的故鄉已經消失了。

你們故鄉的霧霾也是中性的嗎？

[虛擬茶客]

grinder 寫道:

虛擬茶客 寫道: 我的故鄉已經是水泥森林，霧霾也重，那個印在腦海中如舊照片一般的故鄉已經消失了。 你們故鄉的霧霾也是中性的嗎？

我都不關心了。

[BC測量師]

我生活的城市邊緣是孕育這個地區的母親河，83年之前，河水是清澈見底我們在河裡游泳抓魚摸河蚌河灘上放風箏。一條三四米多寬沒有護欄的石板橋承擔了行人自行車驢車和一些小型車輛。我們經常從橋上跳到河中再游回河灘。唯一不好的是河壩一側是違法堆積的墳地，墳地中的槐樹夏天開滿槐花讓孩子忘記了恐懼。之後幾乎一夜之間造紙廠排出大量顏色刺眼氣味刺鼻的污水，往來不斷的挖沙船挖走了河灘，再沒有機會走到淺淺的河灘看飛快的梭子魚。

[grinder]

BC測量師 寫道:

我生活的城市邊緣是孕育這個地區的母親河，83年之前，河水是清澈見底我們在河裡游泳抓魚摸河蚌河灘上放風箏。一條三四米多寬沒有護欄的石板橋承擔了行人自行車驢車和一些小型車輛。我們經常從橋上跳到河中再游回河灘。唯一不好的是河壩一側是違法堆積的墳地，墳地中的槐樹夏天開滿槐花讓孩子忘記了恐懼。之後幾乎一夜之間造紙廠排出大量顏色刺眼氣味刺鼻的污水，往來不斷的挖沙船挖走了河灘，再沒有機會走到淺淺的河灘看飛快的梭子魚。

兒時村前的那條小河，也是游泳抓魚，現在是五顏六色的泛著泡沫的臭水，兩岸莊稼都死一片片的

[不怕沒柴燒]

樓主的故鄉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