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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火棍专栏: 小说连载《玩儿的就是你》第一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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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那个陆燕红的女鬼转过身来,借着路灯,我这才看清,她长得要比燕红柔和很多,但唇角有着刚毅的轮廓,脸上很清秀,没有太多脂粉,清汤挂面一样的直发垂在肩上。她转身看见我,并不急着说话,瞪着个凤眼直直看我半天,眼神里似乎更多的是好奇。

“你是?”我慌乱地从地上拾起东西,站起身问她。


“我是许子祺。我今天刚到。”她很礼貌地跟我点了一下头,收起了满眼的好奇。

“许子祺?噢,你是陆燕红的妹妹吧?”我想起任远跟我提的人名,只是奇怪她怎么姓‘许’,而不是‘陆’。

她不置可否,低下头淡笑了一下,笑得很轻,很快,不过是很细微地牵了下嘴角,但的确没逃过我的眼睛。我有些疑惑,奇怪她的态度不是扑过来指责我或者声讨我。

“噢,你先进屋再说吧。外面冷。”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从外套口袋里摸出开大门的钥匙,拿着巨大的车钥匙就往大门钥匙孔里捅,捅来捅去就是捅不进去,一慌乱,钥匙又掉到地上,我整个的过程有点儿象个做贼的。

“算了,我们还是在外面找个地方聊聊吧。不会耽误很久的。”站在那里一直看我出丑的子祺随便地说了句。

“不是,我……”

“走吧,否则太晚了。”她非常果断而干脆的转身向停车场走去。我突然想起来什么,在后面让她等我一下,开了公寓门,冲进房间,拿起了陆燕红留下来的那包东西。看了看杂乱的房间,也好,出去找个地方,单身汉的猪圈哪里敢请人进来?真要进来,我还得找借口说跟人合住,被另一小子给搞乱的。

在车里,我把东西交给子祺,她大概翻看了两眼。

“你……姓许?”我迟疑了一下,问她。

“是,我跟燕红不是亲姐妹。”

我吓了一跳,不是亲姐妹,我这东西怎么能交给她?这任远怎么干这么没屁眼儿的事?忽悠人呢?!

“你别紧张。我们不过不是同父同母所生而已,我们是重组家庭的姐妹,我母亲去世得早,燕红的母亲嫁过来后,燕红性子烈,不愿意改姓名。”

“噢,她跟她亲爸爸感情很深?”我不知道这个情节,燕红从来没有提过,我突然有点儿理解了燕红的偏执。

“我父亲是第三者。”子祺转脸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地说着。

她的回答那么坦率,倒是让我无所适从,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再多问。只是心里对燕红的性格形成越来越清晰。没想到我竟然会在她死了后慢慢了解她。

在子祺的执意要求下,我们只找了个麦当劳店里坐了下来。她说她姐姐刚去世,她没有心情单独在环境好的地方跟我吃饭,那会让她感觉象约会而不是办事。

我尊重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子祺有了强烈的好感,我承认外形也有一定的因素,男人到底难逃‘色’关,子祺已经高出我对女人审美的平均界线,但更重要的是她柔和,善解人意的气质下所裹藏的果敢和干脆,她的善解人意就在于每次她都能很敏锐地捕捉到我的情绪,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解释一下抹去我会显出的尴尬,而她的干脆又会在我略显犹豫的时候,十分果断地拿定主意,让我无法抗拒。很奇怪一个女孩子身上可以把这两种极端的气质混合得那么完美。

“燕红死之前跟你交往了多久?”子祺坐在对面,拿着杯可乐,望着我。她很聪明,以这句话开头,而不是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地让我交代是如何逼死陆燕红的。

“断断续续有两年。其实燕红的死,我责任不小,我没有注意到她会有这么极端的情绪。”我的愧疚是真诚的。

子祺顿了顿,“你……注意不到。”

“什么?”

“我是说,你不可能注意到的,你如果能注意到,她也就不会死了。呵呵,你不爱她了,这个你不用解释,我都能看出来,我姐姐到目前为止变得一厢情愿。对于一个你不爱的人,怎么做,你都不过分。只是,你行为的不干脆,让事情越变越复杂。”

“我怕太干脆了,你姐姐会死的更快。”

“未必!那是因为你的不确定让她陷的太深!人的失望是因为她的投入太大,收入太小,小到她不能负荷就成了绝望!你如果可以早一些表明态度,也许一切可以不一样。你不做,不是你够善良,而是你的虚荣心!被一个自己并不讨厌的女人爱着,多少感觉会不错吧?!”我惊诧于子祺这么犀利的言辞,直指人心。

“不要用女人的虚荣心来衡量我,我没那么大虚荣感,在感情上,男人总是不愿意过分刺伤女人的自尊的。”

“不愿意和主动迎合是两个概念,你们交往两年多,我不觉得你从头到尾都是冷漠无动于衷的。燕红虽然偏执,但自尊极强,如果你没有任何表示会让她误会,她早就离开你了。你不过是后来慢慢发现不合适,想全身而退却难度太大了罢了。”

“一个自己不讨厌的女人这么爱自己,我不觉得会有人可以无动于衷,这没什么错吧?”

“……”子祺愣了一下,随后说,“你没错,唉,其实,是命!刚才跟你说过,我父亲是第三者,在我8岁的时候就娶了燕红的母亲,那时候我母亲刚去世一年,我真的没有办法理解,燕红也不能,她甚至到成人后都无法原谅她母亲的,人的情感会变的,20岁,30岁,40岁,每个时期都在渐变。我真的不知道,变了后是继续守着一个无爱的‘义’人道,还是跟自己真正的爱相结合更人道。直到我看见我父亲在医院,病死在燕红母亲的怀里,很安静,两个人都很安静,眼里全是幸福。我欣慰的同时也再度困惑,人,究竟应该守住什么?捍卫什么?”

“……”太深奥的问题,我突然不知道如何作答,我的人生没那么复杂,我只求赌,把我的希望和所有的情感孤注一掷压在一个点上,赢了,我大赚,输了,我愿赌服输。


“明天的葬礼都安排好了吗?我学校里前段特别忙,没来得及关心一下,一直让你费心,葬礼需要多少费用?”子祺看我不说话,转了个话题。

“费用的事情你别操心了,你这样还让我活不活了?”我没啥好气的。

子祺想了一下,“可是我不知道燕红会不会开心由你来出这笔钱。”

“我们为什么不能想象着她开心,来让我们自己也开心起来?”我反问。

子祺忽闪了两下大眼睛,不作声地默许了。

又坐了一会儿,子祺说要先回宾馆了,是任远派人把她接到葬礼附近的一个宾馆,她叫了个出租到我住处。由于明天葬礼一完她就赶回去,出租,任远也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她也就没有自己租车。在送她回宾馆的路上,她说,“其实,我今天也算很龌龊地吓了你一下。”

“吓我?!”

“这身衣服。”子祺指了指那件驼色的大衣,“你不会认不出吧?一年前我来看她,南方用不着这个,她看我冷,没衣服,就给我的。我基本是故意,想用装的鬼来诈出你心里的鬼。”

“噢?呵呵,诈出来了吗?我心里的鬼什么样?”

“当然,你的心鬼就是愧疚,如果你表现如常,真的连愧疚都没有,我可能拿了东西就走了,彼此不会有什么交谈。”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拿支笔,在膝盖上垫了张纸,唰唰写着什么,长发滑落,遮住她半边脸,非常安静和柔和。下车的时候,她把写好的纸条递给我,“我的联系地址,电话和EMAIL。万一还有什么关于我姐姐的事情需要我处理的,赶紧联系我好了,明天忙忙碌碌,忙完我就得赶飞机去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我接过纸条,看了一下,随手扔到座位上,跟她挥手再见。赶回家已经不早了,一觉睡到天亮。

第二天,天气竟然出奇得好,太阳当空照,一点也没有阴沉多云的感觉,看来燕红的死连老天爷都觉得不够冤。我找了一身黑西服穿上,赶到了葬礼现场,前面是燕红的大幅标准照片,安静而恬淡地看着这个世界。照片下面是盖着盖子的棺材,我没有勇气去看,最后一次见燕红的脸是在警署认尸的时候,那张惨白没有血色,饱含怨气的脸,让我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任远和子祺都已经在那里了,任远拍拍肩让我自便,子祺只是淡淡冲我点点头。在边上站了一会儿,看到大部分燕红的朋友同事陆续来了。我突然有些尿急,奔进后面的男厕所,哗哗地放起水来,痛快地正抖着我那玩意儿,就觉得旁边厕所门一开,进来一穿着湖蓝衣服的人,我扭过头,竟然是一张花容失色的脸,“啊!对不起!”

那个姑娘慌乱地冲了出去。我系好裤带,也出门,只看到她消失在旁边女厕所门里的背影。

葬礼要开始了,任远已经站在台上要念悼词。我旁边一个女子向远处一招手,“周倩!这儿!快来。”

我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那个穿湖蓝衣服的女人款款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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