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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5-01-06 | 來源: 留美學子 | 有0人參與評論 | 字體: 小 中 大
本文劉菲女士講述了自己從上山下鄉到返城,從遠赴美國留學到毅然選擇海歸的生命歷程。這是一段跨越文化、地理與人生鴻溝的蹉跎歲月。
從有一天她鼓起勇氣對父親說出想要出國留學的願望那一刻起,命運的軌跡從此悄然改變。
此後,每一次跌宕起伏都承載著意外的驚喜、深深的掙扎以及豐厚的收獲。
這不僅是劉菲數十年的心路歷程,更願這篇分享能點燃人們內心的希望,喚起對堅持的信念,祝福讀者們在追逐夢想的路上永不言棄。
旅程歸去來
作者:劉菲
離家
一個夏天的傍晚。我與老爸坐在上海石庫門家內乘涼,四四方方的天井高牆遮擋了酷日余暉,我們像往常一樣在地上潑了涼水,然後放下竹椅坐舒坦,搖著蒲扇。
仰望四方天空,小小的藍天浮雲引起我無限遐想。
“爸,我想出國留學,”
“什麼?到哪?”
“想去美國,”
“……“
蒲扇撲撲地搖著。
“爸,我很想去讀書再拿個學位……”
“那當然好,可是想想可以啊,哪有那麼容易哦。就光停留在想頭上吧,啊?”
善良的老爸掐死了話頭,沒有說一個不字。只乘下蒲扇的啪啪聲。
這一幕一直陪伴我三年苦讀托福。上班教書,下班擠公交去英語口語聽力班,還要做飯帶孩子。當我站在上海外語學院長龍般彎曲的隊伍中,等待拿托福報名表,再次感覺到無形的浪潮洶湧。
成千上萬的上海及各地青年人得意的失意的,畢業的和尚未畢業的,單身的拖兒帶女的,擁起熱浪,出國淘金鍍金的大潮鋪天蓋地。
我把簽證約在擔保書快過期的前一天。因顧慮家庭和自己的能力,我猶豫到出國大門即將對我關閉的前夕。
89年12月一個清晨,我從上海虹口一人乘18路公交車跨過整個市區,去烏魯木齊北路美國領事館辦簽證。
離家時只有老公知道我的去向。夾著舊公文包出門,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沒告訴老父母,不想讓他們擔心失望。
當時上海的簽證成功率很低,一天只3-4名,還要看是公派還是自費。到達領事館,圍滿打探消息人們的烏魯木齊北路,竟然空空如也。
我來晚了。
曲巷通幽、忐忑不安地第一次走進這個坐落在上海但不屬中國人的領地,怪怪的。
一個小男孩在院子裡唱著: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江山人民保……
沒人有心思笑。人人神色凝重,怕家人不能團聚,怕被拒簽不能留學,怕來到這地方第一回卻不是最後一次。不料這成了我的最後一次。
當我拿到簽證,被門外等候消息的人們包圍,反倒失去了氣勢。
淮海中路的秋葉滿地,風刮著梧桐枯葉整條街地飛舞,我暈眩不堪踱來踱去幾回,竟然找不到往徐家匯學校的26路站頭。
母親看到我的簽證足足哭了七天。
每天早晨起床她就悲從中來。剛從農村盼回來不久的女兒,做菜打醬油拖地洗衣的幫手,就要遠走高飛且前景未卜。
高中畢業就下農村的我們
離開上海前兩天,我們等待已久的公房分配下來了,學校副校長把房鑰匙交給先生,說:“房子都分到了,不曉得你太太為什麼還要走?”
晚上,我們摸著黑上了六樓未來的家。樓道和房間都沒有燈。遠處徐家匯天主教堂的雙頂高聳天際,樓頂的燈光把天主堂屋頂尖塔和周邊照得明亮如白晝。夜上海好美啊,可是我要走啦。
黑暗中新家窗外的景象就此留在腦海裡。
在逼仄擁擠的老上海虹橋機場告別親人,十歲的女兒一直興高采烈,直到在洗手間同媽媽道別時忍不住哭出聲來。
一刹那我的淚水與悔恨一起噴發,怎堪忍心離開家人……?
此生第一次坐飛機,就是到美國洛杉磯。
跌跌撞撞上了機,一路機艙裡有不少美領館排隊簽證的同伴,默默無聲梳理自己的心境。直到過了東西時間線,一個個才振奮起來。畢竟前方到達的是玫瑰色淘金地,背水一戰不問歸程。
美利堅合眾國的西海岸以它的晚霞,玫瑰色天空,高聳的棕櫚樹迎接我們。
在洛杉磯機場看不懂聽不真的國際航站樓轉換到國內,口袋裡揣著有限的綠紙幣,手上的大箱子裝載著生命的所有。
帶來的日用雜貨、草紙肥皂、拍紙簿、英漢字典、鋼精鍋,應有盡有沉重不堪。
人生第一次背井離鄉的感覺,就是不想離開機場,不想離開洛杉磯。
盡管沒錢買一張回程機票,但任何離中國和家人近一些的地方,就是樂土與平安。
打工
到達校園交完學費,口袋的綠票子已經所乘無幾,吃飯租房活命成了當務之急。
校園對面正對著一個中餐館,於是我壯著膽上門一試。
造物主為我開了天上一扇窗:老板娘是上海人!我憑著吃得上山下鄉苦和家裡的廚房技能,得到了零時工的位置。就此為七斗米和學業折腰,平生第一次走進了受剝削的資本主義大門。
剛開始幹活累得上課差點睜不開眼。三天以後,骨子裡潛伏的廣闊天地鋼筋鐵骨蘇醒過來。
每周六切個幾十磅胡蘿卜、洋山芋,剁成百只雞腿、扒雞皮剔骨,在大油鍋裡炸一周需要的甜酸肉、雞,我還包一周所需要的鍋貼和雲吞。
打工
每逢晚間洗完了整槽的臓碗碟、鍋盤瓢後,是最愉快的拖地時間。
大拖把沾著洗潔水刷—刷—劃過餐廳廚房的地面,心裡想著未完成的電腦課C語言作業和教育心理學筆記。
完事後拖著疲憊的身體熄燈鎖門回校舍,一個月的房租就此解決了。
一天廚房來了一個阿米哥。我每周六打工和他搭伴。
阿米哥來自洪都拉斯,一頂小帽扣在棕色長卷發上,中等個頭顯得壯實。
我第一次在資本主義國家感到了被“炒魷魚”的擔憂。
阿米哥一周六天上工,切剁洗涮樣樣在行,老板娘說他是從休斯敦搬來的。他的英語舌音很重,講話帶些結巴臉頰泛紅,唯有藍灰色的眼睛透著良善和無助。
每晚洗碗時段,阿米哥開響他的小收音機,洗碗機和拉丁歌手同聲高歌。從此我熟識了古巴歌手葛洛瑞亞·埃斯蒂芳,英國樂隊走紅的年輕歌手米克·哈克諾爾。阿米哥和我一樣喜歡音樂。
從那以後我的切剁洗涮以及拖地板等重活交給了他,我華麗轉身幹些技術活:接電話點單、包外賣,收貨點數、午休值班,學炒飯和炸雞翅並為自助餐台添菜。
我可以接待就餐客人,英語能力提高很多。
晚間倒垃圾拖地天色已黑。見阿米哥推著沉重的幾桶垃圾往後門去,我禁不住上去幫忙托一把,一起舉著倒進大垃圾箱,他都回報微笑。
上海人和洪都拉斯人在美國南部小鎮的夜空下,共同為生存奔忙。
英國米克·哈克諾爾樂隊的流行歌“如果你現在還不認識我”在夜空裡回旋。阿米哥和我在短短回店路上拖著沉沉步子各自想著心事。星空璀璨。我的家人在地球另一方,不知可安好?
有一個周日阿米哥沒來上工。
老板娘下午接了一個電話,得知阿米哥去休斯敦路上在紅綠燈前停車時,他偏頭看一眼旁邊警車,那位警察也正注視著他。阿米哥心裡一緊,回頭再一撇,那警察已經下車示意讓他下車。
就這麼兩眼的回顧,沒有合法身份也沒有合法駕照的阿米哥和老婆小孩受到盤問,要被遣送回洪都拉斯。
我有說不出的惋惜。從此我又恢復了低級勞動幹阿米哥留下的活兒,直到又來了一位新人。
老鄭來自南京。各幹各活話不多且不常笑。他圍著長過膝蓋的大圍身洗碗,總是被返工因為上邊還沾著污漬。
他從不幫別人也不需別人幫他。
側面打聽老鄭是天文系博士生,有獎學金但是要把老婆孩子辦來還不易。
聽說他的夢想是做達拉斯中文電視台的主播,不要辜負了他一口標准京腔。老鄭的遠景最終未能實現。我走的時候他仍在死磕天文博士學位。
離開中餐館我不由感慨,這樣一個地方養活了阿米哥,我們一家,還有等待家庭團圓的老鄭,和許多同學家庭。
在此學到技能讓我從此心裡不慌。無論人的身份地位如何,在美國用自己力量都能活下來,只不過有人在餐館是過客,有人卻不得不長期呆下來。
美國嫡浕隔櫍宛~奚
第一輛二手車1000元,銀行帳戶就空了
艾莉森街
我的第一個家坐落在艾莉森街。
芝加哥多風,夏天從密歇根湖上吹來的東風,滋養著院子裡的桃樹和紅櫻桃樹,往往果實累累。
芝加哥
院子面對孩子們的大足球場草坪,傍晚我和老父母坐在桌前,觀看窗外孩子們在綠茵嬉戲,不由得想起我女兒的童年,小學年紀的女兒每天作業是要做到晚上十點半的。
自從搬進新家,左鄰右舍紛紛過來打招呼,有的還送來糕點。冬季鏟雪夏季種植,處處受到鄰裡的不少幫助。
先前離婚夫婦賣給我們這房,這世道也不如國內傳說中的玫瑰色淘金地那麼誘人。搬進來後廚房的收音機停留在93.9頻道,德拉拉女士每晚的點歌頻道播放浪漫流行歌曲,也沒能挽回前屋主夫婦的心腸。
每當聆聽這頻道,心裡不由有一種苦楚。
我們在這家裡度過了不少舒心日子。
那天是往常一樣的上班日。
八點差十分還沒到學校,車裡電台正播送消息:一架不知名飛行器撞上了紐約世貿大樓。
我的車並未停留,耳裡聽到記者分析說可能是飛行訓練的事故?轉瞬間車打了左轉彎停在學校停車場,便聽到:第二架飛機再次撞上了世貿大樓!“另一架!另一架又撞上了!”播音員聲嘶力竭。
、
我熄火下車直奔校長辦公室,心裡緊張說不出話來。佩姬校長站在門口,睜大眼睛:“就是他們!就是他們幹的!……” 老師們在走廊裡亂竄, 開了教室門然後關上又開,不知所措。
佩姬校長給大家的安排是,照常上課但警覺等待,萬一芝加哥市中心也受襲擊,郊區的人們將如何應對?孩子們仍舊待在教室,安靜等待進一步的消息。
這一天天空湛藍晴朗,九月的十一號往往是中西部最美好的時節。但這一天如此的漫長,教室裡沒有新聞廣播,課間我們等待在校長室門外,探聽消息。
先生從國外來電,我父母轉告:上海電視台已經轉播恐襲消息,他問訊是否一切安好?關照處處小心!
那天傍晚的艾莉森街愁雲慘霧。家家鄰居都守在電視機前,綠草坪上一個孩子都沒有。CNN播報恐襲新聞,大家想明白美國究竟怎麼了。
國會山的會議正在進行中,布什總統匆匆到達紐約,就站在倒塌的廢墟邊拿著話筒向消防員和民眾講話。
紐約市長戴著安全帽在人群中慰問消防員,蓬頭垢面滿臉塵土。整個市區充斥消防車撕心裂肺的慘痛鳴聲。那高聳的雙子塔原址硝煙彌漫,昨日的華燈璀璨變成了戰後廢墟,在世界超級都市摩天樓群中留下深不可測的一個冒煙黑洞。
國會山的領袖向全國發表講話。
會議結束後,美國國會全體參议员遍扄茪柝站立栽忷粠V降奶ń咨希肷叱短煊用攔罰汕賢虻奶諍崽輟
God Bless The Usa (Live),Lee Greenwood
此後一周,美國全國城鄉隨時隨地都能聽到愛國歌曲的激昂旋律。鄉村歌手艾蘭·傑克蓀的《當世界停止轉動,你在哪?Where Were you When the World Stopped Turning 》成了其中榜首之一:
Where Were You (When the World Stopped Turning) ,Alan Jackson
Where Were You (When The World Stopped Turning) (With Introduction By Vince Gill) ,Alan Jackson
Remember When,Alan Jackson
Amazing Grace,Alan Jackson
The Older I Get ,Alan Jackson
當世界停止轉動時,你在哪?
九月的那一天
你和妻子孩子在自家後院
還是在LA的舞台?
眼前藍天下升起的黑煙
你驚呆站立
在驚嚇中為鄰居們憤怒大喊
還是坐下無助哭泣?
因你是幸存者是否感到罪惡
在擁擠的屋子你卻感到孤單
有沒有給媽媽打個電話說你愛她
有沒有替聖經輕撣去積滿的灰塵?
真希望睜開眼睛什麼也沒發生
閉上眼睛卻睡不著盡管夜色已深
是否多少年來第一次看到日落
開始同街上陌生人講話發聲?
我不懂伊拉克和伊朗的不同
但是我知道耶穌我向神申訴
年幼時習慣如今記得
他給我們信仰,希望和愛
最偉大的是愛
最偉大的是愛
當世界停止轉動時,你在哪
九月的那一天?
傍晚時分鄰居約翰第一個把星條旗打出來。他家的那幅在門口高高飄揚,旗幟拂過門前的綠色灌木叢,在藍天下格外醒目。於是各家各戶隨之也掛滿了國旗。
我急忙開車去買,沒料到商店裡連美國旗都賣空!我只好買了紅白藍絲帶,回家做了大大一個紅白藍花,系在了郵箱最顯眼的地方。
艾莉森街和美國一夜間被國旗所覆蓋!來美十幾年,對這幅旗幟我始終有看法。
首先是看不慣紅藍白顏色,一律紅色多好;其次是往往把年輕時知道的星條旗與“xx鬼子”“沒落帝國主義”漫畫相連。但這一切在九月起了變化,突然在艾莉森街上,我的鄰裡當中,星條旗變得莊嚴起來。
在艾莉森街又住了許久,漸漸地成了鄰裡的一員。同他們一樣看CNN,議論國事家事,做捐助去教堂,鄰裡們和我一樣不少是世界各地的移民,成了美國的一員,把美國當成了自己的地方。
你海歸嗎
如果說1989年不知道出國大潮,那麼1997年沒聽說過海歸就是錯過了更多。
五月間在車行等待修車。坐在身旁的一位印度裔年輕人同我聊天。聊孩子車子房子,最後聊到國家。他說:你們中國多好啊,樣樣處處、每條路都走對了,全球化、經濟改革,你們中國就快成為 世界superpower country(超級大國)。
我說我是中國人,superpower country 不知道,日子過好了倒是真的。看看貨架上樣樣都是“中國制造”,就明白啦!我跟他說,我不久就會回中國,去探望“海歸”的先生。
那年輕人口裡喃喃著superpower, 眼神流露出不盡的羨慕之情。
這以後,我真的海歸了。
賣房子賣車子、整行李、扔衣物、送走寵物貓,都是一個痛苦的過程。不明白為什麼在美國住慣了會有“海歸”這檔子事?我不得不辭去專業的學校工作,帶著興高采烈的老父母,踏上歸程。
沒有料到,這不過是痛苦的開始。
當我第一次看見先生工作的大工廠裡那些巨型工業泵,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為了這些鬼機器,我與我家損失很大哦!
海歸家屬
與我無關的機器
回國第一年我在上海馬路走,聽見身後有人吐痰渾身不適;過街必須跟著人們搶著紅燈走,因為綠燈時左轉車流把行人全部都堵在斑馬線上。
在銀行,人民幣用完了要去兌換,往往受櫃員的搶白:“你到底是現鈔還是現匯?”“畫個羊,畫個羊,懂不懂?你哪裡來的?!”
我離鄉背井時只知道活期儲蓄,定期儲蓄,十五年後回來真是傻大白一個。實在不明白同樣是綠票子,現匯現鈔有何區別?人民幣存取必定要填單畫“羊”,然而什麼是羊,早已不明白。
人們講著我的語言,然而一點不懂他們在講什麼。
在上海早已沒有了家,買個房是當務之急。
當我來到中國,已經是搶房的時候。在上海戴著安全帽,去看房又是一大奇事。
我記得所看的房沒有一間是建成的除了樣板間。
我跟著友人走在泥濘的工程隊竹排道上卡哧卡哧地,站在沒有安全設施的工程升降梯上下,摸黑走過未完成的樓板,需要驚人的想象力和強大的心臓。
停留於可能是你的XXX號房前,涼風嗖嗖沒有門窗,但將來會有“落地大窗”面對“中央花園”;沒有衛浴設施,但想象一下是“二衛二廳的三房大間”。看著那黑乎乎尚未刮上大白的毛坯的毛坯房,誰敢把辛苦掙來的銀子往裡扔?
但是我們犯了大錯,低估了改革的巨浪。還沒有中環線的大上海,那格局不是我能想象。沒多久,內環內的房價從三、四千跳到八、九千,緊接著二萬六,三萬,轉眼就直竄五萬八……直到八九萬!
沒過幾年,上海及周邊城市連成了一片,沒有了城鄉之分,只有無邊的城市、工廠,長三角似乎在一夜間聳立,真正意義上的超級都市群建起來了!
有城市就需要人。最初上海的1號、2號地鐵裡,只看見建築民工們大包小包乘1號
地鐵到火車站回鄉過年,過完了節又是大小編織袋返城,真是一片繁忙景象。待老法租界、現今熱鬧非凡的淮海路香港南、北廣場,香港新世界商廈等建成,新天地翻舊成新,舊裡陋巷變成了奢華的大佬、白領、金領消遣地方,3號、4號及更多的地鐵和上蓋餐飲商廈一棟棟完成,建築民工們回鄉了。
留在城市裡的是高樓遍地、奢華流彩,和辦公樓、住家需要的年輕外賣小哥們。他們是留守的,偶爾回鄉,在城市有自己的住處。
有幾次我見朋友回家晚了,只見商廈大樓餐飲館所華燈閃爍,商廈鐵門拉上後,餐飲、售貨服務的打工妹們魚貫從後門出電梯,一群群人們匆匆走下地鐵口趕末班車的壯觀。
黑夜裡地鐵如同早上白領上班時一般擁擠,是白天人們見不到的人潮而已。
年輕打工者們住不了他們父輩所建的摩天樓。打工妹們到了地鐵終點,還要狂奔趕晚班公交車,滿載著她們去到遠離上海的外青松公路沿線的出租房。
我有幾次與他們同路,觀察許久。只見他們緊跑慢走趕公交,公交載著他們飛馳入夜間小路,去到黑暗中的不知何方。父輩所建的地鐵,他們也乘不到全程,因為那地鐵到不了的最後幾公裡,房租的性價比才是最好的。
年輕外賣小哥和打工妹源源不斷地從火車站趕來城市。不像他們父輩那樣用編織袋,他們推著四輪轉的手提箱,穿著和城裡人一樣光鮮靚麗,完全是新上海人,除了沒有住房和城市戶口。
城市的改革巨輪由這些源源不斷的打工者來推動,卻不見得能享受到這變革的紅利。
這使我一個觀察者感到悲哀。在遠途的地鐵上,居多的都是講英語的(老外)或者講普通話(外來人員)的。這令我想起美國南部的洪都拉斯阿米哥,我自己,和老鄭。我們都是一樣為了生存而奔波。不知道打工者們能不能在大城市待下來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城市人,希望他們不會在餐飲、售貨行業長待下去。
改革偉大在第一次帶給人們福利與希望,在這片熱土上顯示出萬事的可能。這展現給世界的奇跡是萬民創造的,不是個人。
身後建起的大片開發區
它第一次讓我看到中國人追求現代化中產生活的願景,像我們出國留學的人追求的一樣,而且不可阻擋。就在改革紅旗似乎即將插遍全世界時,有跡象表明大潮減退。
我回美國前與友人在機場道別,與老虹橋機場相比,浦東兩個國際機場顯示出世界風范。
大潮將已。可眼前無數和我一樣黃皮膚黑頭發黑眼珠的人們,我不由得已經把心裡的一角永遠地留給了他們。
劉菲 作者簡介
上海出生,高中畢業後曾在崇明農場務農七年,後在上海金山石化總廠務工。1978年考入華東師范大學中文系。1989年赴美留學,在弗吉尼亞州和伊利諾州任職,目前在美國華盛頓州定居。曾在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報刊發表詩歌、散文;在《上海文學》發表散文隨筆若幹。作品散見校友、知青、西北筆會文集。出版自選集《少年山陰路》。- 新聞來源於其它媒體,內容不代表本站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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