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顯然嚴重惡化",北京處境艱難

日期: 2025-05-27 | 來源: 紐約時報中文網 | 有0人參與評論 | 專欄: 北京 | 字體: 小中大
川普總統在第一個任期內曾嘲笑中國，聲稱他的關稅導致中國失去了500萬個工作崗位。在2019年的一條推文中，他表示，他的貿易政策讓中國“陷入困境”。

經濟學家對川普的關稅造成了多大的痛苦提出了尖銳的質疑，但川普這番言論還是凸顯了就業在依賴出口的中國經濟中的核心地位。

川普第二任期開始四個月後，美國和中國再次就關稅問題進行談判，中國的勞動力市場，尤其是工廠的就業崗位，是談判的焦點。這一次，中國經濟舉步維艱，工人的處境愈發窘迫。在新冠大流行期間，房地產市場持續放緩，情況變得更糟，導致就業機會消失，人們感到更加貧窮。年輕工人的失業率達到兩位數，同時新的大學畢業生還在湧入勞動力市場。

“情況顯然嚴重惡化了，”投資銀行法國外貿銀行亞太地區首席經濟學家艾麗西亞·加西亞-埃雷羅說。

她說，隨著其他行業的就業機會消失，保護中國1億制造業就業崗位的重要性與日俱增。

本月，中國和美國官員同意暫時減少對彼此征收的高額關稅，同時試圖避免重新爆發可能損害兩國經濟的全面貿易戰。

法國外貿銀行在一份研究報告中表示，如果美國的關稅保持在目前至少30%的水平，對美國的出口將減少一半，導致多達600萬個制造業就業崗位流失。如果貿易戰再次全面爆發，失業人數可能會飆升至900萬人。

廣州的招聘信息，這裡是中國許多制衣廠的所在地。 Qilai Shen for The New York Times

中國經濟一直在努力從疫情中復蘇，其增長速度比川普第一個任期的幾年還要慢，當時的年增長率超過6%。盡管中國政府表示，今年的增長目標是5%左右，但許多經濟學家預測，實際數字將達不到這一水平。

2018年初，中國表示，城鎮失業率降至15年來的最低水平，新增就業崗位創造了記錄。從那以後，政府的嚴厲打擊和更嚴格的監管壓制了科技和在線教育等曾經繁榮的行業，這些行業創造了大量新的就業機會。

失業率在此後數年裡攀升，尤其是年輕人的失業率。4月，16至24歲年輕人的失業率為15.8%，較上月有所改善。然而，隨著今年1200萬應屆大學畢業生加入勞動力大軍，這一數字預計將再次飆升。

2023年，當青年失業率達到創紀錄的21.3%時，中國政府暫停了數據的發布。當時，一位著名的經濟學家稱實際數字接近50%。中國政府去年開始重新發布這些數據，采用了降低失業率的新統計方法。

與此同時，即使是那些有工作的人，處境也更加岌岌可危。提供全職工作的公司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送餐等服務和制造業的零工。雖然這些工作為員工提供了更大的靈活性，但工資通常較低，而且幾乎不提供就業保障或福利。

美國也有自己的問題。美國工業嚴重依賴主要由中國控制的稀土金屬和關鍵礦產，而中國商品的停止供應增加了通脹風險，並可能導致破壞性的產品短缺。

專注於中國的倫敦研究公司伊諾多經濟(Enodo Economics)的首席經濟學家戴安·喬伊列娃說，如果談判最終取決於哪個國家能夠承受更大的經濟困難，中國在“貿易戰耐力”方面具有優勢。她說，北京可以更輕易地平息對勞動力市場沖擊的不滿，而美國政界人士卻無法承受民眾對商店貨架空無一物的憤怒。

根據官方數據，在美國和中國同意暫停征收最高關稅之前的4月，中國的新出口訂單降至2022年以來的最低水平。即使在一個月的時間裡，高昂的關稅也對就業造成了影響。

在中國服裝工業中心廣州，由於外國買家的訂單減少，在超高關稅暫停之前，企業已經紛紛關閉。許多公司表示，訂單的減少迫使他們減少了員工數量。

中國煙台的招聘會。目前青年失業率高達兩位數，同時每年有數以百萬計的新大學畢業生進入勞動力市場。 Reuters

上海的辦公室職員簡·胡（音）說，她上個月丟了工作，不是因為川普的關稅，而是因為中國將美國進口商品的關稅提高到125%的反制措施。

她說，她的前雇主是一家依靠從美國向中國進口機械的建築設備公司，該公司無法承受使進口成本增加了一倍多的關稅。

由於房地產市場放緩，這家公司本已面臨問題，如今情況變得更加復雜。銷售額下降了約40%，裁員在所難免。

33歲的胡女士擔心，她的資歷對於初級職位來說顯得過高。她說許多公司不願雇傭像她這樣已婚沒有孩子的女性，因為他們不想承擔產假的潛在代價。她說，她這個年齡段的女性有一種說法：“我們又老又貴，企業憑什麼要你？”

她說，她只得到過兩次面試機會。為了賺取額外收入，她開始偶爾開網約車。

北京的一名送餐員。隨著提供全職工作的公司越來越少，中國的許多工人開始轉向打零工。 Wang Zhao/Agence France-Presse — Getty Images

4月下旬，中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高級官員俞家棟表示，政府已經准備了一系列措施來保持就業穩定，特別是對中國的出口企業。他說，中國政府將幫助企業留住工人，並鼓勵失業者創業。

由於事關重大，就業相關的問題也變得愈發敏感。中國南方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工廠主表示，他曾計劃裁員，但在關稅休戰後，由於客戶急於交貨，他推遲了裁員計劃。一位政府官員曾告訴他，如果他需要裁員，他應該以適當的方式悄悄地進行，以免引起轟動。

追蹤工廠倒閉和工人抗議活動的《中國勞工通訊》創辦人韓東方說，法律規定，雇用領薪工人的工廠主必須在裁員時給予工人補償。通常的要求是每一年工齡就要支付一個月的工資，這使得裁員變得昂貴，以至於一些工廠在沒有通知的情況下突然關閉，老板也隨之消失。

根據對工業企業的月度調查，制造業以外的就業活動已經收縮了兩年多。貿易戰使企業更加謹慎，這給找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增加了另一個擔憂因素。

“現在的就業市場比以前糟糕多了，”23歲的勞拉·王（音）說，她是在重慶學會計專業的研究生。王女士說，她班上80%以上的同學在找工作上遇到困難。

她說市場對金融和會計專業的學生來說尤其艱難。為數不多的工作和實習機會要求明顯更高。與關稅相關的動蕩使企業不太可能冒險聘用沒有良好業績記錄的人。

“有很多不確定因素，”王女士說。“對於像我這樣沒有經驗的應屆畢業生來說，影響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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