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合肥,中國昔日的"糧倉"如何蛻變為今朝的"硅谷"

日期: 2025-06-12 | 來源: RFI | 有0人參與評論 | 專欄: 加州 | 字體: 小中大
周三6月11日法國晚報《世界報》經濟版登出從合肥發來的報道說，在短短十五年間，中國傳統農業大省安徽的省會—合肥已華麗轉型為高科技大城。這一模式融合了巨額補貼、積極的行政支持和豐富的高學歷人才。

昔日糧倉，今朝科技聖地

《世界報》受邀參訪記者Jordan Pouille在報道開頭寫道，在合肥一間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裡，安徽省副省長孫永舉杯致意。他身後巨幕上輪播著秀美的稻田風光，而對面坐著的是一群剛剛結束四天繁忙工廠參觀的外國記者。這位高級官員意在慶祝安徽這片曾被海外忽視、在中國境內更多被視為廣袤“糧倉”（稻米、茶葉、谷物）的土地上，所發生的“工業革命”。

僅用十五年，合肥及其周邊地區便吸引或催生了數萬家高科技企業，涵蓋從研發中心到制造工廠的廣泛領域。電動汽車、鋰離子電池、無人駕駛飛行計程車、機器人手臂、語音識別乃至最高級別數據加密的量子通信，都成為這座城市新興的產業支柱。合肥的工業總產值從2004年的590億元人民幣飆升至2024年的1.35萬億元人民幣（約合1720億歐元）。隨著人口的湧入和周邊村莊的並入，合肥的常住人口也從2010年的570萬增長到2022年的947萬。城市面貌煥然一新，首家高檔購物中心萬達廣場於2012年開業，第一條地鐵線也於2016年投入運營。

報道表示，合肥並非孤例。貴州貴陽也在遵循著類似的模式。在短短四年內，貴陽通過2021年北京啟動的“東數西算”工程，吸引了近1500家專業企業，迅速崛起為中國的“數據中心之都”。該項目旨在引導沿海地區的數字數據處理和存儲企業向內陸轉移。

然而，這種經濟的飛速發展也伴隨著新的挑戰。在合肥，伴隨產業升級而來的，是空氣質量的惡化。在不到五年的時間裡，衡量工業排放物（包括細顆粒物和二氧化硫）的平均空氣質量指數急劇下降，從2021年的85降至2025年的123。盡管房地產危機導致大量建築工地停工，空氣污染的趨勢依然明顯。

一座“96%自動化”的大型工廠

報道指出，面對空氣質量的挑戰，合肥市政府並未放慢發展的腳步。4月22日，合肥宣布啟動一項100億元人民幣的基金，專項支持智能機器人產業，涵蓋物流分揀機器人和清潔機器人等細分領域。安徽省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副主任劉文峰解釋道：“我們的目標是為每個受支持的高科技領域，打造完整的產業鏈。我們正在調動一切可能的資源，構建一個集生產、研發、教育、經濟、服務和具體應用為一體的完整生態系統。”他引用中國古語“好鳥擇良木而棲”，強調了合肥吸引優質企業的信心。

合肥大眾汽車電動汽車工廠是地方政府引以為豪的典范。作為大眾汽車全球第一大市場，大眾已在中國深耕四十年。盡管面臨燃油車式微和電動汽車市場激烈競爭帶來的生存危機（其2024年銷量仍下降8.3%），大眾選擇在合肥尋求突破。這裡擁有一個龐大的“96%自動化”工廠，以及一個專注於緊湊型電動汽車的研發中心。

工廠內部，自動搬運車根據地面二維碼的引導，將鋼材部件運送至一批橘色庫卡（Kuka）德國焊接機器人旁。隨後，3D掃描儀進行精准檢測。自2023年12月以來，該工廠以每兩分鍾一輛車的速度（僅為滿負荷生產能力的一半），為歐洲生產Cupra SUV，並為中國市場生產同款大眾品牌汽車。

大眾汽車技術總監盧爾曼（Ludger Lührmann）將大眾在合肥的深耕歸因於兩項戰略合作：“我們與地平線機器人（Horizon Robotics）合作開發自動駕駛技術，我們的電池合作伙伴國軒高科（Gotion）都位於這裡。中國是一個正在發生根本性變革的市場，我們必須采用新技術才能生存。從這個角度看，合肥是關鍵的環境。”2023年，合肥市政府與大眾汽車共同開設了“大眾學院”，旨在讓當地學生熟悉現代汽車工業，並鼓勵他們投身工程領域。在當地，考入城市科學大學的孩子們，他們的照片會被貼在村莊的宣傳海報上，成為家鄉的驕傲。

貼滿專利的牆壁

報道強調，合肥當地高度重視科學的教育體系，極大地推動了城市的轉型。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就設在這裡，它是合肥五所科學大學之一，也是匯集了全國九所頂尖大學的“C9聯盟”成員。科大訊飛（iFlytek）——語音識別領域的領先企業，即時翻譯工具的佼佼者——便是在這裡，在語音自動處理博士劉慶峰的指導下誕生的。其展廳經常接待大量的學生團體，通過寓教於樂的方式向他們展示算法的奧秘。如今，這家企業反過來資助著聲學領域小公司的研究，這些公司都聚集在同一個實驗室裡。其中一家開發了一種只需對准風力渦輪機頂部就能監聽其發動機的設備，以分析每個部件的磨損情況，從而避免故障。

2009年，當北京宣布“汽車產業振興計劃”並明確電動化方向時，當時僅是自行車電池領域小企業的國軒高科（Gotion High-Tech）抓住了機遇。在巨額補貼的滋養下，國軒高科將重心轉向四輪電動汽車電池。如今，該公司主要生產電動汽車的鋰離子電池和用於太陽能或風力發電的儲能單元。它擁有23000名員工，分布在14個工廠，其中8個在海外，其總部牆壁上貼滿了專利。

報道認為，盡管企業在透明度方面有所保留（為避免拍照，記者手機攝像頭被貼上了貼紙），但其擴張步伐依然迅速。國軒高科戰略運營副總裁熊艾倫（Allen Xiong）謹慎地評論道：“如果我們要遵守與美國公司相同的規則，我們期望得到同樣的待遇。”他更願意談論在摩洛哥建造一座耗資12.8億迪拉姆（約合1.22億歐元）的新工廠，該工廠靠近雷諾和 Stellantis 工廠，預計將於2026年投入運營。

事實上，蔚來汽車（Nio）的工廠僅用了17個月就拔地而起，並順利獲得了所有許可。組裝線上的速度也同樣令人印象深刻：“我們的機器人只需98秒就能安裝四個車門，而且我們不需要庫存……線上訂購的汽車在這裡生產，然後兩周內在中國交付”，工廠總監尹亮（Yin Liang）自豪地說道。

無人駕駛設備

報道繼續提及，告別蔚來的“硅谷”氛圍，來到了擁有六十年歷史的國有企業合力（Heli）的莊嚴現場。紅色橫幅歡迎外國記者代表團，戴著頭盔的工人和他們的機器列隊致敬。合力是中國最大的廉價叉車制造商（全球排名第七，其總裁周軍強調“在七個非洲國家處於領先地位”），如今正全力發展智能叉車。作為一家國有企業，合力享有進入“新絲綢之路”大型市場的特權，無論是中遠海運（Cosco Shipping）重啟的比雷埃夫斯港，還是巴基斯坦的瓜達爾港。在一個巨型物流平台遍地開花的世界裡，合力推出了一系列無線電遙控的無人駕駛設備。

一位平靜的員工坐在游戲玩家座椅上，目光緊盯著一排屏幕牆，通過操縱杆只需點擊兩下就能從一台機器切換到另一台機器。“這些車輛被設計成能在極冷、極熱、極吵或污染嚴重的環境中運行，”周總評論道。除了寧德時代（CATL）的電池和華為的芯片，合力聲稱繼續自行制造一切，甚至包括變速杆和排氣管，“以保持最具競爭力的價格並應對風暴”，他指的是中美貿易戰。

報道末尾寫道，這次工廠之旅的最後一站是位於一個公園深處的無人駕駛飛行計程車停機坪。運營這家公司的企業來自廣東，但合肥承載了其試驗飛行。該公司正不斷增加飛行時間，並與潛在的外國客戶，尤其是泰國和緬甸的客戶建立聯系。報道引述中國工業部門的監察員潘峰總結道，“好名聲傳得很快。因此，越來越多的企業來合肥發展已不再是個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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