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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 2023-08-06 | 來源: 新聞周刊 | 有0人參與評論 | 專欄: 職場故事 | 字體: 小 中 大
看到這種廣告,哪個年輕人不心動,不得停下來多看幾眼。
這是一家無人機駕校前幾年打出的招生口號。
而我,從小就夢想著馳騁藍天,但因恐高症只能作罷。如今,一個體驗無人機飛手的機會就擺在我面前,職業聽著很瀟灑,收入按廣告上說的也不低,我立馬就報名了。
哪想到,想當“飛手”的我,後來卻變成了“害蟲殺手”。
開學第一課
無人機飛手,可是眼下風頭正勁的新興職業,通過遠程控制設備,操控無人機完成飛行任務。
作為一名日常關注食品和三農的記者,此前我就了解到無人機近年來已開始活躍在農業一線,包括農業植保、土地和環境監測、農業遙感等,其中運用得最廣的是為農作物打藥施肥的植保無人機。
我在招聘網站上搜了一下植保飛手的職位,需求還真不少,不過頭一條我就不符合——無人機執照。它就像是汽車司機的駕照,如果沒有就等於無證駕駛,所以我的體驗先從“考本兒”開始。
我找到一家位於北京延慶的無人機駕校,經過兩個半小時的地鐵轉公交再步行穿過一片森林,才終於到駕校了。
教室裡已經稀稀拉拉坐著10多個人,看樣子年紀在20歲到30歲不等。交談後得知,他們有的是想學門技術好找工作,有的則純粹是對無人機感興趣。
上課時間到了,我掏出手機准備記錄老師如何操作無人機,結果他打開的PPT卻顯示,第一堂課的主題是安全。那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在駕校學車的日子,大喇叭一遍遍播放著“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無人機駕校第一課也是講安全。圖/余源 攝
雖然是無人駕駛,但無人機的安全隱患並不小,主要來源於“黑飛”。“黑飛”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沒有取得無人機駕照的飛行,放在汽車就等於無照駕駛;另一種則是飛機沒有取得合法身份,沒錯,無人機也需要實名認證,而且飛行前需要報批航線。
理論課最是無聊,好不容易熬到了課間休息,我琢磨著找校長套個磁,方便我盡快畢業。不過校長告訴我,我參加的只是公益培訓,如果想考本兒,還是得報名正規培訓,之後再參加行業考試,只是最近的一次考試也在一個多月後。
談話間,校長對我學習植保無人機很是好奇。原來,駕校的無人機課程除了植保方向,還有消防、航拍、采礦、交通等多個領域。“上周的航拍無人機課程來了快100個人,學生都擠到樓道了。你咋學了最冷門的?”
說明來意後,校長直接把剩余的課件都拷給了我,讓我好好宣傳下植保無人機。原來校長年輕時也曾是一名植保飛手,新疆的棉田,吉林的玉米地,河南的麥田,江西的水稻,都留下過他的足跡。
他感歎,雖然同樣是飛手,但農業方向的最不吃香,老鄉認可度不高,年輕人也不愛學。
等等,這怎麼和我查的資料不一樣,植保飛手不應該是鄉村最火的新興職業嗎?
VIP私教
帶著上面的問題,我迫不及待想去實踐了。由於駕校的實訓課是在樓下的院子裡進行,而不是在真正的大田裡,所以我琢磨著找個“私教”。
劉博士,某農業院校農業無人機系統研究院的技術人員,也是該校理學院藥械與施藥技術研究中心的一名博士生。雖然只有25歲,但他的植保無人機操作經驗已經相當豐富。
一個工作日的下午,我在該校位於平谷的試驗基地見到了他。說是試驗基地,其實就是再尋常不過的農村自建房。房間很是簡陋,除了兩張桌子就是兩架無人機,桌子上還堆放著正在充電的電池。
等待電池充電的工夫,我終於有機會近距離瞅瞅無人機長什麼樣了。無人機其實可以分為兩個部分,遙控器和主機,主機又分為機翼、機身、水箱和電池。
我們這台機器的型號是大疆T20,20代表水箱的容量是20升。“這已經算老機器了,最新款是T50。”博士說道。
在一些作業場景,決定植保無人機續航的不是電池,而是水箱。水箱越大意味著補藥的次數越少,一次起飛後的作業能力越強,效率越高。
電池充好了,就在我發愁怎麼把無人機拉去果園的時候,博士推著一輛老式三蹦子出來了,並招呼我搭把手把機器抬上去。
我們的坐騎——三蹦子。圖/余源 攝
騎著三蹦子,行駛在鄉間,此時此刻我只想播放一首抖音神曲:“騎上我心愛的小摩托,它永遠不會堵車……”
不到10分鍾,我們就到果園了。我主動請纓組裝機器,把機翼依次展開,再裝上水箱和電池。博士則手握遙控器,手指熟練地撥動著按鈕。
“嘀嘀-嘀嘀-嘀嘀”“嗡嗡嗡”——一陣轟鳴聲中,無人機從地面垂直升空,調整好方向後徑直向果樹上方飛去,噴灑下陣陣水霧。由於是實訓,所以這次無人機的水箱裡都是水,並沒有農藥。
相比傳統人工打藥,無人機的最大優勢是效率。“人工打藥,1個人一天最多打10畝地;現在用無人機,一個操作員一天打200畝以上沒有任何問題。”博士說道。
效率高還有個好處,過去人工打藥,今天你家打,明天我家打,沒有配合,害蟲就在相鄰的地塊間來回遷徙。“但無人機打藥,可以一個村子的地一起打,就很好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既然有這麼多優點,那為什麼還會有之前校長說的“老鄉不認可”?
“這跟無人機打藥效果不夠好有關”,博士回答道,植保噴灑並不是噴了就完了,而是要見藥效的,操作植保無人機需要非常有經驗的植保行業人員才能發揮出它的最大優勢。
植保最終是要見藥效的。圖/余源 攝
就在無人機作業時,我注意到果樹上掛著好多類似便簽的紙條。博士說這是為了檢驗打藥的效果。他指著一張陽面的紙條給我看,上面有很多水滴,但背面紙條上的水滴就很少。“這說明打藥還不夠精准,而精准是保證藥效的前提。”
據博士透露,目前無人機噴灑效果比人工更好的主要是水稻、棉花、小麥等比較低矮的農作物。而果樹因為比較高,病蟲害可能集中在樹葉背後,無人機噴灑可能無法有效地將藥物附著在樹葉背後。
老鄉不接受無人機打藥還有一個原因,用無人機打藥看著效率高,節省了人工成本,“但老鄉並不是這樣算賬的。”
以前打藥多是農民工自己幹,不需額外掏費用,現在用無人機打藥就需要出打藥費,這個在有些農民看來就不劃算,甚至是浪費錢了。
但博士堅信植保無人機一定是未來的發展趨勢,他目前在農大研究的重點是如何提升植保無人機的打藥精准度,越精准,越能幫農民省錢。
“害蟲殺手”
在博士的傳授下,實踐課也算是圓滿結束了。老話說得好,理論加實踐,深入第一線。既然學完了,那就得是騾子是馬拉出去遛遛。
我聯系到一家平谷本地的植保隊,負責人表示正好下周一就要去做植保,到時候可以帶著我。
早上5點,平谷峪口鎮雲峰寺村的田野間一片青綠起伏,小麥正攢著勁兒生長拔節。麥地旁停著兩輛車,一輛微面,一輛中卡,微面拉人,中卡拉設備——三架無人機和三台柴油發電機。
植保隊的裝備。圖/余源 攝
整個植保隊一共四個人,負責人姓王,其他人都喊他隊長,我也跟著喊。
“隊長,現在開始打藥嗎?”隊長瞅了我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先描邊。
所謂描邊,就是帶著無人機的遙控器,圍著即將要打藥的地塊走上一圈。由於遙控器帶有GPS,這樣等於把無人機的作業區域提前框定好,避免之後在工作時誤飛到其他區域,而且也能提前熟悉地形,看看有沒有電線杆之類的障礙物。
今天要打藥的小麥一共700畝,分布在三個不同的地塊。植保隊分頭行動,我則是跟在隊長後面。
當天准備打藥的麥田。圖/余源 攝
交談得知,隊長是河北人,28歲,是隊伍中年紀最小的。不過或許是經常在地裡工作,膚色黑黃,稍顯滄桑。
而我也略顯憔悴——因為起得太早。隊長告訴我,植保都是早上打,避免在高溫天氣下中午連續作業,這樣不僅藥液容易揮發導致藥效不佳,人還容易中暑。
當天需要丈量的地塊大約有200畝,繞著走差不多是兩公裡。在地裡穿行時,隊長看了一眼我的著裝,表示穿得還挺對。原來,植保時禁止穿短褲及拖鞋進行作業,避免因蚊蟲、蛇叮咬而造成的損傷,如果是在南方水田作業還得穿戴水鞋。
丈量花了一個小時,此時,遠處又駛來一輛微面,車上下來兩個人,跟隊長打招呼,看樣子他們挺熟了。原來他們是藥廠的,專程過來送農藥並幫忙配藥的。
打開微面的後備廂,足足四五十箱藥。“這麼多?”“這些還怕不夠用。”
配藥是一件很專業的工作,不能在密閉空間或者下風向進行,需要在開闊地帶操作,配藥時還需要佩戴一次性塑料薄膜手套。
藥廠的一位戴著眼鏡的哥們大概以為我是植保隊的新手,便喊我過去幫他們拆藥——就是開箱和擰瓶蓋。由於他們戴著塑料手套,擰的時候不好使勁,但摘了手套又太麻煩。
趁著這個機會,我正好和他們打聽了一下配藥有什麼講究。“配藥最難的是比例控制。”眼鏡哥表示,植保無人機使用的農藥,一般都是按照比例稀釋後霧化施用,濃度過大容易造成藥害風險。
而且配藥還有順序,不同的制劑粒徑各異,配藥順序不對的話會影響各化合物間的分子結構穩定性,導致沉澱、結晶、分層、絮狀物等情況出現。藥也不能一次性都兌好,需要一邊打藥一邊兌,否則就跟面條似的“坨了”。
在他看來,植保飛手不能只懂操作技能,如果不清楚藥物屬性,隨意混配農藥,導致藥物之間發生化學反應,那麼這通藥物就算“廢了”。
體驗一把“害蟲殺手”。圖/余源 攝
我一邊聽著一邊開箱擰瓶蓋,差不多半個小時,開了整整20箱藥,擰了四五百瓶,手都擰出紅印子了。
呼喚年輕人
終於到打藥的時刻了。
展開槳臂,裝滿水箱,安上鋰電池,捧起遙控器,點點屏幕,撥撥搖杆,一番操作後,無人機緩緩升空,開始在農田上空噴灑作業。雖然之前在博士的果園已經見過了,但真正在麥田裡看到無人機作業,依舊很震撼。
無人機起飛了。圖/余源 攝
現在的無人機自動化程度已經很高了,飛手設置好高度、速度和飛行路徑後基本上就不用管了。但遇到不平坦的野地仍然需要手動幹預,操作者需要隨時抬頭觀察,調整無人機航向和飛行高度。
不過當天比較幸運,麥田上空沒有太多遮擋物,所以隊長不需要太多的額外動作,只需在附近尋一片樹蔭,靜靜等候無人機灑完農藥返航,然後加水加藥換電池即可。
通過遙控器遠程控制無人機。圖/余源 攝
我拿出一瓶水,遞給隊長,然後和他一起坐到樹蔭下。隊長畢業於河北北方學院,國內一所知名的農業院校。說起來,他還是這個無人機植保隊的創始員工,其他人都是他帶出來的。“前幾年植保都是用拖拉機之類的地面機械設備,無人機是前年公司組織集中學的。”隊長口中的公司,其實就是一家農機合作社,業務除了植保還有種子銷售、農機維保等等。
對於廣告說的植保飛手年入20萬,隊長表示前幾年或許可以,但現在幹的人多了價格也就下來了。
“咱們今天打的這片地,一畝地不含農藥4塊錢,公司給我們的提成是5毛到1塊。收入好的時候確實能上萬,平時的話也就六七千塊錢。不過我們公司算是比較正規的,包吃包住,社保也都給上。”
我很好奇,為什麼植保隊裡只有隊長一個年輕人,剩下的隊員基本上都是30多歲甚至40多歲,為什麼不多招幾個他這樣的年輕人?
隊長無奈地表示,他們也想招,但年輕人不願意來。“我們原來招聘過一個,後來考上了地方的農業局,坐辦公室的那種,就離職了。”
隊長感覺,年輕人不願意回農村,不願意幹跟農業相關的工作,一方面是收入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工作本身。“我們這行經常是早上四五點起床,天亮時趕到地裡,傍晚時分才能收工。工作環境基本上都是今天這樣,幕天席地的就開工了,長期風吹日曬,泡在地裡一周,都得成我這樣。”
另外,飛手的生活也經常會受到工作影響。農忙的時候,一連工作十幾天,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都有可能,個人生活是比較碎片化的。
最最重要的是,一年之中只有四五個月的農忙季才有植保的活兒幹,業務單一的植保隊,農忙季一過,生存就成了問題。“這也是所有涉農工作的通病。”
談到未來的規劃,我問隊長沒想過考個農業局啥的嗎,隊長說父母也一直這麼勸他,但他還挺喜歡幹這行的。“我大學學的就是植保專業,大四實習就在這家公司,畢業後也就順理成章留在了這裡。”
接下來,隊長想多承攬點兒別的業務,把公司做大,畢竟現在農業發展的勢頭挺好的,只不過確實需要更多年輕人進來。
臨近中午12點,700畝的地基本上打完了。隊長告訴我,平谷有很多大集,讓我返程的時候去看看,很有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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