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這把殺豬刀 帶走和留下了什麼

題圖:我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春斌 攝)
作者:林世鈺,媒體人,作家。曾出版《煙雨任平生:高耀潔晚年口述》《美國歲月:華裔移民口述實錄》《新冠之殤》《潮平兩岸闊:中國留美學生口述實錄》《美麗與哀愁:一個中國媒體人眼中的美國日常》《與女書》等書籍。喜歡旅行、攝影、收集民間工藝品等。本文來自:哈德遜河畔。
可能是年齡的緣故吧,從去年開始,突然對很多外在的、宏大的事情喪失了向往的興趣,而對與生命本質有關的事情——比如衰老、死亡、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有了更多關注。
回國這段日子,每天面對的不是老年癡呆的婆婆,就是三次腦梗後腦萎縮嚴重的母親。她們和以往我認識的樣子有很大變化,不管是外貌還是性情。可以說,她們把原本抽象的“衰老”具象了,並且毫無遮攔地顯現在我面前。每個細節都清晰可見,如顯微鏡下的螨蟲。
我不禁感歎:原來衰老是一門這麼難的必修課,而且每個人都無法“逃課”。你不但自己要修這門課,還要幫父母修完。
去年夏天回國,三年不見,婆婆已經完全癡呆了。她只認識自己生養的三個孩子,其他人都不認識。這次回去發現,她又衰老了一圈,整個人都縮小了。而且人一到老年,年輕時的一些特點加倍凸顯出來。婆婆是獨女,從小到大幾乎不幹家務,喜歡在外面玩。她癡呆後,無時不刻嚷嚷著要出門。保姆或子女每天都要陪她去外面走三四圈,累得不行。
而我的母親,腦梗三次後,記憶力大減。經常菜在鍋裡煮著,人卻不知道跑哪去了,嚇得父親天天提心吊膽。而且她的性格日益固執——她的血壓和血糖都很高,不能吃糖果和鹹菜,可是她卻經常偷偷地把糖果放在口袋裡,還背著我們偷吃鹹菜,氣得我有時只好粗暴地把鹹菜扔掉。
每天穿梭在她們之間,我覺得自己像個“衰老”這門課的預科生。“衰老”有如一只張大口的獅子,沖著我磨爪齜牙,擠眉弄眼。
衰老的何止是老人們。

▲ 青春留不住,白發自然生。(林世鈺 攝)
回國這段日子,有時會在街上偶遇中學同學,驚呼熱中腸。那種驚,是對歲月給我們留下的印跡感到驚惶——什麼時候起,那個曾經暗戀過的漂亮女生和帥氣男生變成了眼前這位平凡的大媽和油膩的大叔?身上散發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俗味,哪有當年“琴棋書畫詩酒花”的清新。
有時我們會心虛地彼此安慰:嗨,你沒怎麼一點都沒變啊,不然我怎麼一眼就認出了你?
可是我們的心裡都無邊落木蕭蕭下——NND,歲月這把殺豬刀夠鋒利的!
人到中年的標志是什麼?“耳畔頻聞故人死,眼前但見少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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