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专访比尔·盖茨:让天下的孩子没有营养不良

从疫苗平等到投资于营养，盖茨基金会是如何考虑呢？基金会的工作方法是怎样的？基金会如何与中国合作？如何看待未来？围绕这些问题，9月13日，我在上海通过视频方式采访了在西雅图(专题)的比尔·盖茨先生。

虽然时间只有20多分种，但他对人类命运的关切，对事业的沉浸感，高度的专业修养，以及对中国在改善人民营养方面的充分肯定，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如果一个国家的孩子不够健康，那么经济也将难以发展”

秦朔：这是盖茨基金会发布的第八份年度《目标守卫者报告》，今年报告强调了营养不良是当今世界最严重的儿童健康危机。我曾以为基金会重点关注的是疫苗公平性问题，尤其是针对中低收入国家的儿童。您现在是否认为营养不良危机比疫苗公平更为紧迫？为什么？

比尔·盖茨：我们的目标是在减少儿童死亡的同时，还能让活着的儿童身心健康地成长，充分发挥潜能。儿童——尤其是非洲儿童——会在5岁之前面临一些严峻的挑战，例如疟疾、腹泻、肺炎等疾病，或者是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有时候这些不幸的因素叠加起来，就可能导致儿童死亡。

我们发现，如果能大幅减少疟疾的发病率，那么由其他各种原因造成的儿童死亡也会下降。营养不良是近一半儿童死亡的重要因素。我们对数千例儿童死亡进行了尸检，让医生进行全面分析，包括他们生前的营养状况，以找到造成死亡的真正原因。这项研究对指导我们的工作很有帮助。

当我得知近一半的儿童是由于营养不良而死亡时，我非常震惊。同时让我震惊的还有整个非洲有超过30%的儿童严重营养不良。我们一直在研究如何减少儿童营养不良。现在我们已经有一些非常低成本的干预措施，包括多种微量营养素补充剂（MMS），它可以为孕期母亲补充更多维生素；还有利用多种方式强化食物的营养，例如调味包、小麦、大米和盐；以及提高蛋白质来源的产量，例如我们改良鸡的品种以增加鸡蛋的产量，或者改良奶牛的品种以提升牛奶产量。

我们希望可以扩大这些措施，从而真正地减少营养不良，以达到两个方面的成效：一是减少儿童死亡率，二是让他们有更多的发展潜力。

如果在此基础上再辅以良好的教育——这也是中国发展所遵循的神奇公式：提高农业生产力、改善营养水平、提供教育机会——现在中国已经达到较高的中等收入水平，我们希望世界其他（发展中）国家都能学习中国的经验，达到同样的发展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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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们在亚洲其他国家也看到了类似的情况，比如越南、印尼、印度(专题)等国家已经不再需要国际援助（来解决国内的营养不良问题）。尽管这些国家仍有儿童营养不良的状况，但已经可以通过本国财政支持的项目解决这些问题，我们只需要作为合作伙伴参与其中。

但目前非洲仍需要大量国际援助，来帮助他们摆脱贫困陷阱。如果一个国家的孩子不够健康，那么经济也将难以发展。

通过两种方式投入慈善资金

秦朔：今年的《目标守卫者报告》就儿童营养不良提出了多个创新且有价值的具体解决方案。盖茨基金会在解决社会问题时，总是能够用催化式的方法，整合以及撬动政府、商业、研究机构等资源。如果请您把基金会解决问题的核心理念和工作方法进行总结，您会怎么总结？

比尔·盖茨：首先，我想说的是，针对部分健康挑战，市场机制非常有效。比如说癌症，很多富人也会得癌症，因此既有政府的基础研发资金——中国和美国都如此，也有大大小小的营利性制药公司参与研究解决方案。因此，我们可以在这些领域看到进展。我们可以乐观地认为，针对这些疾病，（现有的机制就能让）情况变得更好。

但对于像营养不良、疟疾、腹泻这样的“穷人病”，目前并没有足够大的市场规模（来形成市场激励）。因此，盖茨基金会通过两种方式投入慈善资金：一是资助这些领域的研究，二是寻找合作伙伴，筹集资金资助相关产品的交付。

在研究领域，我们有一些合作伙伴，盖茨基金会自身也资助了多项研究。但对于疫苗、营养和预防疟疾用的蚊帐等产品，即使是基金会也难以管理如此大规模的产品交付。因此，我们建立了很多合作伙伴关系，包括双边关系，与中国和非洲国家共同在卫生和农业领域开展合作；也包括多边伙伴关系，汇集多个国家和捐赠方的力量。

我想重点提到三个非常有效的组织：一是为贫困国家采购疫苗的全球疫苗免疫联盟；二是致力于抗击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的全球基金；最后一个是新成立的，也是和这次报告内容高度相关的儿童营养基金，它由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