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varSpa: 我在加拿大賣貂皮大衣給宋美齡

2017-11-08 | 來源: 拉法爾水療 | 轉到微信 | 有0人參與評論 | 字體: 放大縮小 | 收藏 | 打印

　　剛到溫哥華的那一年，是在冬天。十一月的天氣，總是陰雨連綿。那時候，加拿大的經濟也處在冬天裡，到處一片蕭條。可是對於我這樣一個二十八歲的小年輕來說，卻並不感到有什麼不好。入住酒店之後的第二天，我就走上街頭去找工作了。

　　那還是我長到那麼大，第一次找工作。

　　

　　剛到一個全新的地方，自然是什麼都不知道。街邊上的商店櫥窗裡都貼著請人的招牌。零售業商店當時正馬上要進入聖誕節的購物旺季，要請很多臨時工。我走進 Marks&Spencer, 說要找工作。商店的年輕女經理Holly和我談了兩句，就讓我第二天去上班。我在那裡賣衣服。那是我真正接觸加拿大生活的第一步。

　　

　　沒過多久, Marks & Spencer 關閉了所有在加拿大的商店，我又要找工作了。翻報紙，當時 Eton's 百貨公司的皮草專櫃在招人，我去應聘，專櫃的經理Peter問了我幾句話，就讓我第二天去上班。

　　我還特別喜歡賣皮草！當時那個皮草專櫃叫 Eton’s Fur Salon, 裡面有各式各樣的貂皮大衣，豹子皮大衣，栗鼠皮大衣，狐狸皮披風，兔子皮夾克衫，波斯羊皮大衣等等從服裝到配飾。貂皮大衣最多，貨架上，牆上都掛得滿滿的。

　　

　　我很小就聽媽媽說過貂皮大衣，媽媽是黑龍江人，從小就告訴我貂皮大衣非常漂亮，但是我一直沒見過，很好奇，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子。當時突然能夠一下子就站在貂皮大衣的世界裡，別提多興奮了。

　　賣貂皮大衣，首先必須了解每一件是什麼貂皮，同時還要學習其他那些皮草使用的的是什麼毛皮，怎麼樣護理，怎麼挑選，怎麼存放。本來就不熟，又都是英文，我還學了好一陣。公貂母貂，野生貂養殖貂，毛色，款式，牌子，每一件貂皮大衣都很獨特。加拿大氣候冷，在一些地方貂皮大衣是居家必備的物件。 Eton’s 的貂皮大衣種類很多，從多倫多，蒙特利爾到溫哥華，各個城市的 Eton’s 都賣貂皮大衣，女士穿的，男士穿的，帽子，披風，手套，應有盡有。用動物皮毛做成的大衣，每一件的價錢都不一樣。

　　

　　可能是受了媽媽早年的影響，我剛看到這些貂皮大衣就覺得特別漂亮。手摸上去，光滑柔軟，感覺華麗極了。西人一般人高馬大，所以貂皮大衣的尺碼都很大，分全身長和半身長兩種。貂皮大衣是很貴的衣服，所以每一個來買的人都要看很久，試很久，討價還價。這個過程是賣貂皮大衣最快樂的部分。貂皮大衣真是很神奇，人高馬大的那些西人女士們，挺著肚子，穿著羽絨服進來的時候，真是讓人沒信心，顯得很臃腫。可一披上貂皮大衣，馬上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雍容華貴，怎麼看怎麼都不覺得腫了，好像本來就應該那樣。

　　

　　買貂皮大衣顯然是西人的夢想。有一天，一位中年女士走進來，直接要試貂皮的披風。我目測一下她的身材，挑了幾件拿過去給她試。她站在落地大鏡子前面把披風披在身上，左扭一下，右扭一下，那表情真是非常陶醉。我走上前去想問她還試不試一下其他的款式，她從鏡子裡看見我，像是在舞台上唱歌劇一樣，瀟灑地一扭頭，轉身把手從披風裡伸出來，把信用卡遞給了我。

　　

　　其實，我看得出來，那位女士的經濟條件應該很一般，買那樣一件貂皮披風對她來說應該不是一件很輕松的事，可那快樂的表情，那麼強烈，錢又算什麼呢？

　　這一點，讓我對西人的性格第一次有了一些比較直接的認識。還有一次，一位西人老太太帶著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神父走進來，老太太身上穿著一件貂皮大衣，她要給這位神父買一件全身長男式的貂皮大衣。言談中，那位神父告訴我，他們馬上要飛到育空地區去。那位神父對老太太畢恭畢敬，老太太顯然是哪一個教會的大施主，我猜想，那位老太太的一生就寄托在教會裡吧。

　　

　　和西人相比，華人的身材比較嬌小，一般那些全身長的貂皮大衣都穿不上。半身的貂皮大衣又太短，穿在身上沒有那個味道。有一段時間，華人來買貂皮大衣都不能找到合適的。後來進了一批新的款式，有各種顏色的，是到膝蓋的長度。中間有一個牌子叫 Nina Ricci, 價格不菲，一直乏人問津，就掛在角落裡。有一天一位操粵語的女士帶著她的保姆走進來要買一件貂皮大衣去倫敦。我當時問她，倫敦很冷嗎？她告訴我，倫敦的冬天非常冷，一定要穿貂皮大衣才行，她去倫敦彈鋼琴。那位女士挺胖的，試了好幾件都不滿意。我看了看她的身材，腰腹部比較大，我把一件Nina Ricci 棕黃色的貂皮大衣拿出來，幫她穿上。她穿上之後，馬上眼睛一亮，走到穿衣鏡前不斷欣賞自己。那件衣服還真像是為她量身訂做的一樣，那麼厚重的大衣，她穿在身上，輕盈飄逸！

　　

　　不久，夏天到了。貂皮大衣夏天最好賣。我們每天把一架一架的貂皮大衣都拉到百貨公司中間開闊的過道上陳列出來，很多游客來買。一天下午，我正站在幾個衣服架子中間整理各種大衣，突然沖過來幾位講粵語的女士，中間有一位我一眼就認出來 - 沈殿霞。在廣州的時候，總是看她演的電影，所以很熟悉了。她和女朋友在逛街，看到皮草大減價，就過來看看。幾位女士左一件右一件地試著衣服，一邊試，她的朋友還叫她，“阿肥呀，呢件掹挿w貌緩眠荊�” 我挑出一件栗鼠皮的大衣幫沈殿霞穿上，她顯然蠻喜歡，在鏡子前面左照右照，突然她問我，“呢個是嘜皮咯？(這是什麼皮的？)” 我告訴她是chinchilla, 肥肥一聽，馬上睜大眼睛，“Chinchilla? 最缞是Chinchilla了! 我舊年在巴黎買著一件Chinchilla, Fendi 咯，十二萬法郎，全部爛噻！” 這位喜劇明星，在生活中，講起話來，也那麼有喜劇色彩！

　　

　　宋美齡來的時候是有一大群人簇擁在身邊的。剛開始，我沒有認出她來。看到有這麼多人眾星捧月，伺候著一位老太太走過來，我也特別小心。宋美齡的頭發梳的很整齊，聽力顯然有些不太好了，攙扶著她的一位比較年輕的女士穿著旗袍，每次說話都湊近她的耳邊大聲說。隨行的人裡女士比較多，男士都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宋美齡慢慢走到全身長的那些貂皮大衣前面，伸出手來仔細摸一摸，我在旁邊介紹是什麼貂皮的。她看了幾件，好像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 沒有以前的好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好盡量靠近她耳邊隨聲附和了一句，“ 是呀，應該是和以前的沒得比了。” 她突然看著我，眼睛一眨都不眨，好像想起了什麼，又好像要說什麼，可她什麼都沒說。我當時對她的眼神印象特別深，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眼神還是很亮。攙著她的那位年輕女士和周圍的幾個人。這個時候有點緊張，趕快扶著她慢慢地走開了。她走了之後我才覺得這個人臉很熟，像是宋美齡。回到家，把從國內帶來的一本宋美齡傳拿出來，翻開照片一看，果然是她。

　　

　　後來過了沒多久，Eton’s 百貨公司也倒閉了。我在省政府找到了工作，繼續在這個新的世界裡探求著。那一段賣貂皮大衣的日子，總是快樂的回憶。我對貂皮大衣，還是非常喜愛。好多年之後，全家人在美國渡假，我看到一件full-length 的貂皮大衣，忍不住買了下來。太太身材嬌小，穿上又重又大，她嘲笑我，說這件大衣只能給我穿！

　　

　　保護動物的思潮越來越流行，保溫棉的新材料也越來越好，輕薄暖。穿貂皮大衣的地方和日子幾乎沒有了。前一段時間在蒙特利爾休假，逛街的時候我看到街邊有幾間貂皮大衣店，忍不住走進去看了看。那當年熟悉的味道又從記憶裡飄了出來。我想像著，在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太太穿著夜禮服，外面穿著貂皮大衣，從車上下來，走進酒店裡，把貂皮大衣脫下來，隨著音樂，翩翩起舞。那將是多懷舊的一個場景， the age of innocence.

　　作者：高飛，拉法爾水療中心創始人，拉法爾水療低密度排毒專利持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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